第438章 匈奴故事
“好一个忠于汉室！尔族上一任单于于夫罗，与并州西河郡的黄巾支党郭泰麾下白波军联合，破太原、河内，抄略诸郡为寇。须知黄巾乃汉之大敌，尔等沆瀣一气，祸乱地方，也敢称衷？”
刘豹不慌不忙道：“实因灵帝驾崩后，汉室帝位一年之内数次更迭，从灵帝到少帝、再从少帝到献帝，先后经中平、光熹、昭宁、永汉四个年号，混乱无以复加，因天下挠乱，我部久不通朝廷，走投无路，这才到处寻找落脚之处，只消政局稍定，先单于便没有继续作乱的理由。”
“白波之后，于夫罗投奔袁绍，却是何故？”
“昔日董卓乱汉，袁公召集一十八路诸侯讨伐，我匈奴身为汉室忠臣，自当附骥尾而行！”
“归袁之后，于夫罗又联合张燕反叛之，改投国贼董卓麾下，岂非不是反复小人所作所为？”
“陛下此言差矣，先单于深得袁绍敬重，情同手足，原无反戈相向的理由，奈何位于长安的汉庭发来诏令，命先单于反攻袁绍，单于这才大义灭亲，弃袁而去，须知先单于非是投董卓麾下，实是归于汉庭治下。”
“董卓死后，尔等又与袁术同流合污，看你还有什么说法！”
“董卓死后，长安朝廷由李傕、郭汜二人把持，初平四年，李、郭二人假借汉帝之命，着我家单于，及时任南阳太守的袁术，联合兖州刺史金尚，发兵北上，与曹操决战。彼时汉室正统在长安，先单于受到诏令，岂敢不从？若说后面袁术逆天称帝，那也是非先单于所能预料之事。”
刘豹巧舌如簧，竟然将匈奴人在群雄逐鹿的年代中到处投机、首鼠两端的行径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刘备一时忍俊不禁，笑道：
“照你的说法，尔等匈奴人对大汉还真是不离不弃了？如此说来，朕还得要好好谢你才是。”
刘豹目中精光一闪而过，上前一步，躬身道：“北地苦寒，年年受灾，若陛下念着我匈奴薄有功劳，肯定陛下准许我匈奴人内附至雍凉二州居住，小人可替大单于立即向陛下宣誓效忠，明日起便整顿大军，跟随陛下攻打长安！”
匈奴人军民数十万，绵延千万里，前一刻还刀剑相向，此刻居然自称愿意脱离曹魏统治，归于汉室治下！这建议说起来倒也诱人，倘若换了寻常君主，恨不得当场就应了下来。
但刘备久经风霜，见惯了尔虞我诈，岂会瞧不出匈奴人的狼子野心？冷道：“朕若不答应呢。”
刘豹微微一笑，收了恭敬神色，朗声道：“张飞、马超两位将军固然勇武难敌，但此时业已被我左右两部远远引开，仓促之间难以回转，今我家单于亲携十万大军于山下，就等宣誓，心不可谓不诚，还望陛下明鉴。”
这句话威胁之意十足，刘备闻之大怒，还不及驳斥，边上的诸葛亮倏忽起身，悠然道：
“我军人数虽少，但皆可以一敌百，如单于自信人多势众，便可轻辱我主，便请他放马来战。”
刘豹以为城下之盟，大抵十拿九稳，无非对方会讨价还价一番罢了，不料诸葛亮刚硬至此，盯着刘备，激将道：“昔日汉高祖也有白登之围，亦甘之如饴，今我匈奴竭诚以待，陛下莫非无高祖一半宽宏雅量么？”
诸葛亮猛地摇扇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耳，若尔等衷心归顺，即刻后退百里，否则不必再谈！”
刘豹幽幽道：“看来丞相并不知晓我军实力啊……”
诸葛亮不容他再说话，挥手道：“明日阵前见过真章，左右，逐客！”
张苞早看刘豹不爽，闻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扯住，就往帐外押运，刘豹吃痛，伏底身子，仍不忘回身示威道：“明日小人便请单于列阵于陛下尊前，还请看看匈奴人的实力，再做打算！”
及至两人身影消失，刘备对着诸葛亮忧心忡忡道：“也不知翼德、孟起两位境况如何。”
诸葛亮宽慰道：“臣以为，呼厨泉离开匈奴族人日久，号召力远不如当年，今能聚齐十万，实因各部族长觉得有利可图之故，臣观匈奴联军不过乌合之众耳。而翼德、孟起乃当时虎将，眼下匈奴主力被我军吸引，能用于牵制翼德、孟起两部的，必不在多，两位将军当得无恙，等回过神来，定会赶来中军援助，陛下勿虑。”
刘备颔首道：“希望如此。只是我军为匈奴人困于浮山之上，兵不过万余，在翼德、孟起归来之前，也不知该固守待援，还是寻机突围。”
诸葛亮摇扇道：“好教陛下知道，臣携了大车前来，车上负载粮草箭弩，足可支一月之用，臣战张合时，创出八阵图法，且浮山地势高扬，足以对抗匈奴骑兵，他匈奴人既要耀武扬威，那便先战上几阵，先挫一挫敌人锐气，再做打算不迟。”
刘备闻言，感慨道：“临行之前，孔明一再劝阻，当时不以为然，今日方知汝之深谋远虑，朕贪功冒进，实在悔恨得紧。”
诸葛亮摇头道：“臣一路行来，一路都在反思，我军今日不在浮山破去匈奴，日后攻打长安时，他也会来横插一脚，故而有些将来之事，放在今日来做，未必不妥，陛下所思乃长治久安，一劳永逸，而臣之所想，反是有些桎梏了。”
见形势危急至此，诸葛亮仍能好言宽慰，剖析厉害，刘备心中焦虑顿时化去不少，不觉起身，紧紧握住诸葛亮的双手，无限感慨道：“幸得孔明在此！”
好生感慨一番后，刘备见诸葛亮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当即取出佩剑，递于道：
“既然如此，朕便传令来下去，接下来浮山防御战事，皆由孔明全权指挥，这次定要给呼厨泉这厮好好长长记性。”
“臣领命！”
诸葛亮接过佩剑，面上依旧古井不波。
大战在即，这幅表情，实则是他装出来稳定君上和将士之心的，他自忖以八阵图法，守住浮山不成问题，但匈奴人皆为骑兵，来去如风，吃了几次亏后，若采取围而不攻之策，那以步卒为主的中军也毫无突围的办法，粮草也仅够一月之用。
“吾当殚精竭虑，稳住阵势，只消翼德、孟起一路兵马回转，便有三成突围的把握。”
掀开帘帐，诸葛亮仰望夜空，思绪万千。实则他的内心，隐隐还有一丝更为悠远的期待。
“前几日支开元直，本为救他性命……倘若伯约接到消息，真能凑出一支大军远征，那么破局的把握，则可升至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