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兵败如山倒
朝霞明灭，血舞城头。
城上城下尸横片野，鲜血染红墙砖，丢弃的兵甲阻断道路，已然是一副修罗炼狱般的惨烈景象！
西安门下，刘备一人一马，身姿笔挺，袍服猎猎，无风自动，他浑身上下，似乎散发无尽威势，凡其目光所及之处，汉军将士莫不奋不顾身，歇斯底里朝着城墙发起冲击，一人倒下，就有另一人接替迎上，一伍覆灭，旋即就有一什人马咬牙冲上。
“为了陛下，杀！”
“胜负就在此刻，杀！”
历来攻城克敌，都是兵士舍生忘死，可刘备以万金之躯，亲率兵士攻克城防，他对汉军将士一直都如兄弟般看待，汉军将士又如何会不以死战回报?
汉军呼啸不绝，气势如虹，一时间声动渭水，气撼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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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淮一人一弓，恍如幽灵一般游走于西安门上下，苦苦维持摇摇欲坠的城防，擎弓张望处，必有汉兵倒下，酣战半晌，弓下也不知收割了多少条人命。
然则，仅凭这股悍勇，业已不足以抵挡汉军摧城之势。
“咚——咚——”
汉军攻城锤业已闯入门洞，无情撞击，城墙之上，更有越来越多的汉军旗帜高高扬起。
“好一个刘备刘玄德，刚勇雄烈，不惮生死，不愧是太祖一生之敌！”
郭淮已然竭尽全力，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守军节节败退，他不得不承认，刘备确实是一个百折不易的难缠对手！
“只是——”
冷笑一声，抬头望天，东边红日已然破云而出，红霞满地，眼看就要天亮。
“胜负犹未定也！”
郭淮果断收了弓箭，招呼亲卫下城——
城墙既不可守，那索性便放了，他已做好巷战的打算，只消在巷战中再撑上半个时辰，便能为曹丕大军袭取潼关，争取下足够时间。
这一战，虽败，犹胜！
可当他跳下阙楼，回身望向城内，试图寻找合适的巷战地点时，却蓦然发现，城内各紧要之处，竟有熊熊大火燃起，隐有喧嚣厮杀之声，呼啸传来。
郭淮见状不由心头一沉，沉眉暗忖道：
“莫非是城中各大家反水了？这不可能……张德容说可保城中万无一失，那决计不容这些首鼠两端的老家伙们玩出什么花样……”
但城中的火光是那样的鲜明夺目，喧嚣之声是这样的刺耳，不容作假！
正思虑间，道中三三两两跑出几名狼狈的溃兵，到处呼喊：
“郭将军何在？郭将军何在？”
郭淮目光锐利，混乱中认出来人是西军中的老兵，不由站起身子，呼喊道：
“本将在此，有何事禀报？”
他的回应引来败兵们纷纷聚集，一名披头散发的士卒哭喊道：
“将军，有一股汉兵突袭雍门，雍门业已失守……”
“你说什么？”
郭淮倒吸一口冷气，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听一名士卒用哭腔接道：
“直城门也遭遇敌袭，城外敌军已经攻入城中……”
混乱之际，又有不少溃兵奔赴而来，陆续禀报：
“报将军，太守府失守……”
“将军！贼兵人多势众，突然杀出，粮草、武库，都被攻陷了！”
“报——章城门失守，贼军兵分两路，正往此间杀来！”
讯如重锤，砸得郭淮心头滴血，遍体寒意生起，还不及有所反应，忽见城门北侧烟尘飞扬，一支头戴白羽，全副武装的汉军蓦然出现在道路尽头！
“白毦兵！”
郭淮已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白毦兵是刘备亲卫，南征北战，战力彪炳，他久在西军，对这一支部队的战力也是多有见识，此刻乍见白毦兵出现在自家部队的背面，便知魏军主力也已被包围，成了腹背受敌之势。
只凭手中这支残兵，已无法突破白毦兵的封锁，这也也意味着巷战一策，业已不可作为！
这一战马上就要以失败结束，顷刻之间，他不仅要将长安拱手让于刘备，拖延时间的军略也已宣告破产！
筹划奋战了数月，眼看策略即将达成，但陡然之间，天地倒悬，局面功亏于一篑，郭淮心胆俱裂之余，仰天怒吼，睚眦欲裂。
“究竟是谁，竟然破了某之计策！”
忽闻城墙西边，喊杀声与兵器交接之声大作，郭淮下意识循声去望，却见一支全副武装的汉军部队，摆着奇形怪状的阵型，从容杀来。
阵型之首，冒出数支插满刀刃的长长竹竿，这种兵器奇形怪状，闻所未及，但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竹竿”无情开道，刀刃所向，在狭窄的城墙之上，竟散发出无穷威力，魏军中敢于抵抗者，都被纷纷扫落城下，偶有机敏的士兵滚入汉军阵中，试图以断刃搏命，竹竿之后似乎早有防备，突然现出数名短兵手，挥动手中长刀，无情斩落，惨叫声中，试图偷袭的魏军就此一一殒命。
余者见状，莫不骇然退却。
来的自然就是无当军！
军阵当中，身材修长高大的姜维恍如鹤立鸡群一般，运目睥睨冷视。
他左手擎着一把势大力沉的硬弓，右手抽出数支长箭，崩声过后，长箭如电般激射而出，箭羽过处，魏军守卒或被射中咽喉，仰天倒下，或被射穿胸甲，自墙头栽落下去。
“咻咻咻——”
姜维抽箭极快，长箭再出，连珠射出，他箭无虚发，弓弦一响，必定有人应声倒下，一连射杀数人，墙头上紧要的岗位之处，刹那间又倒下十余名魏军悍卒。
无当军兵威将勇，气若风发，恍若滚油泼雪，刀劈荆棘，骇得魏军尽皆胆寒，惊呼连连，再不敢上前阻挠。
当是时也，王平领着飞军本部正于城头苦战，虽是激战正酣，瞧得却是分明，见状不由精神大振，飞军中已有人情不自禁喊出来：
“看呐，是平南将军的神箭!”
“将军神箭，天下无双!”
“无当军的兄弟也来支援啦！”
“杀杀杀！”
飞军将士放声呼喊，周遭将士群情激奋，用更为热烈的呐喊响应，其景象着实令人血脉贲张！
城墙之上，汉魏双方原本正犬牙交错，竭尽全力争夺对城墙的控制权，但随着这一支生力军旁逸斜出，临空杀至，魏军再无招架之力，哭喊着纷纷退避三舍，更有躲避不及的，竟直直从数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摔成肉泥。
不过眨眼的功夫，无当军杀透半截城墙，逐步逼近西安门城楼。
友军得势，魏延部亦得压力大减，就此一举在城墙上站稳脚跟，魏延一人一刀，浑身浴血，业已然不可阻挡，他立在墙垛之上，怒目狂呼道：
“弟兄们，都给老子冲啊！休要被他人比了下去，坏了我先锋大将的名头！”
汉军攻势如潮，“咚、咚”声响，张苞统领着虎贲军，操弄攻城车撞击城门的声音愈发激烈，清晰入耳。
在一阵阵巨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但闻“轰隆”一声震响，巍峨高耸的西安城门终于抵挡不住攻城锤的猛烈撞击，就此轰然倒塌！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在攻防大战中，城门的陷落，毫无疑问具有里程碑式的象征意义！
阖城内外的汉军注意力皆聚焦于此，战至此刻，皆觉热血沸腾，扬眉吐气至极，阵中业已爆发出震天呐喊，催魂夺魄，摄人心魂。
魏军心胆俱裂，再生不出一丝抵抗的念头，纷纷弃甲曳兵，夺路而逃，士卒相互推搡，甚至直接跨越袍泽，一门心思只往城中逃去。
但甫一下楼，就见城门内侧道路处，刀枪如林，严阵以待！
号称蜀地精锐的白毦兵不知何时，业已突然杀到城下！
魏军见状，更是骇然，两股战战，不知如何自处。
却说陈到素来沉静，一边统领本阵阵型不乱，予以魏溃军极大的压迫，为了加速瓦解敌军士气，一边吩咐左右放声高呼：
“跪地投降免死！”
“跪地投降免死！”
前方是死路一条，后路也被堵得严严实实，这一战败像已成，再无可为！
这一声声无情的呼喊，恰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后皆是源源不绝、汹涌而来的汉军将士，魏军阵中被迫征召的家族私兵率先抵挡不住压力，丢下兵刃，哭喊着跪地请降。
在他们的“表率”下，越来越多看不到希望的魏军亦跟着匍匐倒地，即便是最为悍勇的西军老卒，此时也生不出一丝抵抗之心——
盖因鼓舞了他们一夜的主帅郭淮，此刻也不见了踪迹！
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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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城下的溃兵跪了一地，郭淮却是瞧也不去瞧上一眼。
大势已去，再去纠结，复有何益？
此刻他藏匿于城阙一隅，目中已然殷红一片。
临空杀出、摆着奇怪阵型的的汉军正步步逼近，郭淮只死死盯着中间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定是这家伙，趁我调度，暗中夺我城墙，败坏了某一出好计！”
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倏忽擎弓在手，细细瞄准，咬牙道：
“你不善射么！就教你尝尝我郭某神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