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的门咣当一声合上。
秀玉跪在地上，掌心已经渗出层层冷汗。
裴昭一回来，就秉退了其他人将她留下，自知免不了一顿责罚，但是姐姐秀珠也被关在门外，这让她一下连主心骨都没了。
“掌嘴。”
裴昭坐在榻上，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春桃应了一声，提起秀玉的衣襟，狠狠扇了一下去，一下接着一下，扇疼了就换一只手。
刚开始秀玉还咬牙忍着，没一会儿嘴角就裂开血痕，两只脸从火辣辣的疼直到麻木，她忍不住终于呜呜咽咽的哭着求饶。
裴昭顾自喝着茶，未分给她半个眼神，自然也没有喊停的意思。
她可以容忍下人拜高踩低去攀高枝，人性如此，由不得自己。但昨日下毒一事，摆明了是要绝自己的后路，这样的人绝留不得，且要让所有下人看着，背叛她的下场如何。
殿门外，众人听着屋里凄惨的哭声，一个个心惊胆寒。
他们都是今日调来的新人，早知这位女婢出身的侧妃不简单，此刻见识了这般狠厉的手段，都暗暗决心再不敢乱嚼舌根，传些闲言碎语。
只有秀珠紧紧蹙着眉头，面色隐隐发白。
秀玉是她亲妹妹，姐妹二人相依为命，若是秀玉有个三长两短，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如何能活得下去。
心里着急中，也越发觉得奇怪，下毒一事是二人共同所为，侧妃却只责罚秀玉，把她晾在一边，这算怎么回事？
秀珠沉眸思索。
清风拂动，吹着她发丝微微凌乱，散落在洁白的脖颈上，颇有几分楚楚动人。
她忽的紧紧攥了下袖中手指，抬眸，推门闯了进去。
“求侧妃饶我姐妹二人性命，昨日之事都是柳庶妃指使的，女婢只是想去芳玉阁侍候，才鬼迷心窍，在侧妃汤里下了冰川雪莲。”
秀珠跪在地上，头埋在臂弯，将一切都如实供了出来。
裴昭扶额看她，“柳江玉为何要下毒？”
秀珠顿了顿才道，“女婢只是为柳氏办事，具体原因柳庶妃是不会给女婢讲的。
不过，女婢猜，定是为了柳庶妃怀孕一事，她怀了身孕，若生下长子按王府的规矩，是可以抬为侧妃的。
所以才怕您也一同有孕，夺了她的位份。”
裴昭点点头，“你倒是聪明，很会猜人的心思。”
秀珠所说，她早已想到，在王府中，像侧妃庶妃这样的位份是不可以乱封的。
未立王妃前，侧妃只能有两个，庶妃有三个，有了王妃后，可以有三个侧妃，五个庶妃。
楚唐皇室的规矩，为了勉励男子早日娶妻，与正妻琴瑟和谐，和防止后院无主，女人太多生出事端。
这也是为何沈颜极力反对萧凛纳自己为庶妃，多占一个位子，就少联姻一个有权势的世家。
而裴昭此时，正需要一个聪明人。
挥了挥手，示意春桃停下，又道：“可愿意为本妃做事？”
秀珠哪敢不愿，连连磕头道：“女婢愿意，为了侧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昭走下卧榻，修长的手指挑起女子的脸颊，端详片刻，满意道：“好好洗漱打扮一下，晚上跟本妃出府去办件事，办砸了，你们姐妹二人都别想活命。”
秀珠乖顺应是，拉着秀玉退出殿外。
二人回到下人洗漱的浴房，四下无人，秀玉坐在椅子上呜呜哭泣，秀珠心事重重的给自己打了些热水。
“你别哭了，以后一个人留在这，切记谨言慎行，话一定要少说，宁可不说，也不能说错。”
秀珠脱了衣服，迈进木桶中，一边洗漱一边安顿妹妹。
秀玉闻言止住哭泣，疑惑道：“一个人？姐姐不回来了？”
秀珠垂眸神色有些黯然，轻叹一声，“怕是这一去，就再难回府了。”
虽不知晚上要去何处，但也隐隐猜出，裴昭突然让她细心打扮，能是什么好事。
只是此刻的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没有任何提条件的资格。而她一离开，秀玉将会被留下作为人质，她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
夜幕降临。
沈将军府门紧紧关着。
一队侍卫护送着辆枣红色马车缓缓停下，穆青下马，走到车前，沉声道：“侧妃，将军府到了。”
春桃和秀珠先下来，扶着裴昭跃下马车。
她一改平日里穿着素淡，今日着了一身娇兰华裙，端庄的发髻上别着金玉花簪。
这装扮算不上隆重，但与她绝美的样貌十分相称，此刻的气质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只一站定就惹得府门的侍卫看呆了眼。
穆青先到门前打了声招呼，“蓝侧妃特来看望沈大将军，麻烦进去通传一下。”
守门的两人虽不认识裴昭，却对穆青是极熟悉的，都知道他是萧凛的贴身侍卫，不敢怠慢，应了一声跑进府内。
不一会儿，又回来将门打开，恭敬道：“将军有请。”
裴昭便带着一行人走进府邸。
虽是夜间能见的景致有限，但沈府的豪华气派确是让她瞠目，精美的华灯沿路而立，照着泉池廊桥林立亮如白昼，光是走进内院，就走到微微脚酸，可见府邸之庞大。
沈氏一族的显赫，真不是说说而已，也难怪被萧凛忌惮自己的舅父到如此地步。
她早已看花了眼，穆青在一旁小心叮嘱着，“沈将军脾气向来不怎么好，虽然他与太后常畅谈政事，但对于其他女子干政，是绝不会容忍的。侧妃等下只提家事，对于昨夜陆府暴乱一事，只字不要提。”
裴昭反问：“太后难道不是女子么？”
穆青被问得哑然。
裴昭微微一笑：“可见他并非不容女子干政，只是不容与他无利的女子干政而已。”
穆青点头，虽然承认她说的对，但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妙。
主上让这个女人来安抚沈策，他实觉这法子不妙，谁人不知沈颜不喜欢裴昭，让她来，不弄巧成拙就万幸了。
真不知主上怎么想的。
不由得锁起眉头，提醒道：“不管怎样，沈策依旧是大将军，折了羽翼也不容小觑，侧妃万事都需小心谨慎。”
裴昭狡黠一笑，点头道：“你放心。”
说话间二人到了殿前，沈策一家人正围坐在桌边，晚膳丰盛，却毫无待客的热情，面容冷淡甚至隐隐露出几分凶气。
裴昭换上笑颜，俯身盈盈一拜，“蓝昭见过舅父，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