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看着金小姐，“我猜梦的数量是有限的，既然没人进的梦会延伸到现实世界，那就算我们避开困难的梦，它也会抓人进去。”
就像这次的梦，其实很多入梦者的实力不相匹配，几乎全折在里面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心怀天下的人。”
金小姐重新点起一支烟，语气带些调侃，“想救他们？你能救几个？”
洛卿淡淡笑了，“你高看我了，我不是为了让其他入梦者生存率更高些才选择这条路，说句难听的，被诡界选上，谁都已经是死人一个，哪还有力气管其他人？”
“只是毕竟现实里还有在意的人，诡界也有，我有这个本事自然想闯一闯。”
洛卿说的平淡，但是金小姐怎能不知道做这样的选择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勇气。
再厉害的人在诡梦里都是半条命已经丢了的，没人能保证一定能出来，哪怕是最简单的梦。
金小姐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赏，“我都想进你们失乐园了。”
洛卿笑着瞥了她一眼，“进来就要听我指挥。”
金小姐连连摆手，“我老了经不起折腾，还是安享晚年吧。”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闯劲。”
两人相视而笑，就像两个已经走到尽头的人，相互鼓励着不要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金小姐走后，洛卿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
入梦者们最需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道具，而是那一口气。
他们相信总有一天，只要坚持下去，他们就能摆脱这样的生活。
如果知道了真相，绝大部分人就会放弃。
唐棠过了自己的梦，终于被失乐园的人接受，大家在楼下给她开party。
洛卿去喝了两杯酒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窗户外是常年不散的大雾，她的身子越来越冷了。
其实她可能仅有的时间比她想的更少，她的能力太厉害，反噬太强，饶是她也坚持不下去了。
但是她不能倒下，不能在洛神才离开的时候就倒下。
要尽快进下一个梦，找到克制自己能力的办法。
房子里因为壁炉的火光格外暖和，但洛卿却觉得骨头都是冷的。
她呵出的气变成雾气将玻璃变得模糊。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一团明媚的火光包围住。
温暖。
洛卿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团火轻轻吻了一下，整个身体都温暖起来，那种似乎会让自己永远冻得醒不过来的寒冷消失的无影无踪。
窗子上的寒雾消失，洛卿从中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人影。
裴天行。
洛卿惊喜地回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洛卿似乎应该羞涩，应该尴尬，应该不知所措。
她和裴天行没有时间好好理一理他们的情感，也没有将互相的情愫诉之于口。
但是这一秒她什么都没想，就结结实实扎进了这个格外温暖的怀抱。
像是外面都是冰天雪地，只有这里有能让她活下去的光。
裴天行也无比自然紧紧环住了她，他似乎也非常贪恋洛卿身上的温暖。
过了几秒洛卿才反应过来，裴天行贪恋的应该是她身上的寒气。
就算之前洛卿没和别人拥抱过也该知道，这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再爱一个人，爱情也不能作为驱散厉鬼阴寒的东西。
这应该是裴天行获得的能力的副作用。
洛卿抬眼看去，隐隐似乎都能从裴天行的眼中看到若隐若现的火光。
烈火焚身的痛苦，并不比寒冷来的轻松。
“你的能力……”
裴天行的脑袋搭在洛卿的头顶，他轻轻发出一声喟叹。
“工厂那个梦。”
洛卿想到了离开时那一片火海，她当时还担心裴天行为了护着她受到烧伤，虽然离开诡梦能够痊愈，但是烧伤的痛苦她不舍得他经历。
现在想来那个梦是裴天行第五个梦，和她的乐喜村一样，获得的是和诡梦息息相关的能力。
洛卿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命运似乎都在将他们连在一起。
若是没有彼此，他们恐怕都坚持不下去。
那天晚上洛卿和裴天行拥抱了很久，像是找到各自生存空隙的野兽，依偎在一起喘息。
但更像是找到了寻找许久的伴侣，疲惫后全是满足。
洛卿靠在裴天行怀里，将他们金小姐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裴天行。
知道前面是死路，爱人在身边不会感到慰藉反而会恐慌。
但裴天行一点不恐慌。
裴天行注视着洛卿，她的身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裴天行在找到洛卿之前都要失控了，身体里像是有一团岩浆，随时会喷发，将所有东西毁灭。
但是找到洛卿以后，他内心平静了下来。
他找到了他活下去的药。
其实洛卿从来没有真正看清他，从一开始，裴天行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无欲无求，天生的道士，甚至对挽救生灵都没有太多热情。
他只是机械的在做着。
所有人敬他，也疏远他。
但所有人，包括洛卿都不知道，他的确是这样，但他有所求。
他的所求就是洛卿。
可以说从一开始无趣的人生里吸引他注意的只有洛卿。
陪着她成长，看着她做出不同的人生选择，但不论怎么样他都会在。
诡界是一个意外，差一点他就失去了洛卿，但好在他也被选中了。
他并不恐惧、憎恶这个地方，他很感激它。
而现在，客观意义上洛卿和他真的成了双方想要活下去的药，这样他无比欣喜。
要不是怕吓到洛卿，他甚至想大笑着感谢诡界，生生死死将他们绑死在一起。
没有尽头有什么怕的，从现在到死亡，他都会陪在洛卿身边，这个事实让她无比满足。
裴天行不打算让洛卿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怕吓到她。
就像之前一样，洛卿没有开窍，他就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洛卿需要什么，他就是什么。
洛卿需要一个指引方向的前辈，他就是她的裴五叔。
洛卿需要一个爱人，他就是她灵魂的伴侣。
洛卿需要一个陪伴的对象，他就是她黄泉路上的引路人。
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裴天行，他只要对方是洛卿就行。
他只是个偏执的信徒，虔诚的注视着自己的神只，只要对方需要，他可以扮演一切角色。
他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他自己。
洛卿有些困了，她太久没有放松自己的神经，之前恐惧、彷徨的事太多，让她夜不能寐。
但是裴天行出现以后，似乎这些事都不重要，他身上的温度熨平了她内心的褶皱。
她在裴天行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蹭了蹭，迷迷糊糊开口。
“还是要走下去。”
“嗯。”
“我们是很多人的希望。”
“嗯。”
“我也想去尽头看看，你知道的，我不信命。”
裴天行温柔的注视着洛卿，轻轻吻了吻洛卿的嘴角。
他虔诚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那里无比滚烫，但洛卿却觉得很舒服。
“那我们就去看看。”
“不用怕，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
“你只用往前走，走你想走的路。”
“我会跟上你。”
“我到死都会跟着你的。”
洛卿睡了过去，她似乎听到了一句极为偏执的话，这种话不可能是她霁月清风的裴五叔说出来的。
但她似乎并不意外，好像内心某个地方早就发现裴天行并不是表现出来的样子。
那又有什么呢？
他们本就身处漆黑的绝望中，她自己是怪物，她的爱人也是怪物，怪浪漫的不是吗？
洛卿沉沉睡去，她不再害怕。
她知道等她醒来，她的队友、爱人、同伴都会在身边。
前路不论是什么，她都会闯一闯。
绝处逢生。
这是她下一件想做的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