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余焕英慢慢走到床榻上,侧过身,拉过被子,双眸止不住的颤抖。
……
“殿下,奴婢把安息香给你点上”
“殿下,奴婢让大家都退到院子外了”
“殿下,让奴婢在外守着殿下可好?”
....不见余焕英回应,映瑶点上安息香,退出寝殿内室,悄悄的守在了门外.
天微微亮时,余焕英独自起身,避开府上的下人,牵起当日送她回梁都的那匹黑马,向城外而去。
初夏时节的晨光总是来得很早,城郊外的路上,清清冷冷的晨露打在脸上.
一缕一缕晨光追着马背上的人儿跑。余焕英感觉心里十分舒畅,十分痛快…好似那不堪的记忆永远留在了黑夜里.
一个时辰后,余焕英勒住马绳,下马,朝那一大片空旷上,唯一且突兀的墓碑走去.
初夏的阳光照满四周山峰,空旷的地面上洒上一层淡白金光,懂事的黑马,躲到了阴凉的树林中.
余焕英在那碑前站了许久,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
余焕英慢慢弯下身子,坐在墓碑前,用手轻轻拔着初夏长出的嫩草。
低声喃喃:“延洲,我...我原谅你了...原谅你诓骗我.”
“我很难受...从有记忆开始...总感觉周围都是冰冰凉凉的....他们都说我性子冷淡...养不熟...看似都对我很好...梁国很大很大...公主府很好很华丽...可我..我就是没有家...我就是没有容身之地....”
“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出息...唉...我可能是疯了...疯了更好..哈哈哈”
余焕英大笑的躺在草地上,空旷的四周,让这笑声格外清楚又十分悲凉…
.....
“殿下,你又去哪儿了?”管家忙上前牵着马绳
余焕英淡定的将马鞭扔给管家: “去城郊遛马了,让他们都回来吧”
每次余焕英擅自出府,都会引来整个公主府的下人,忙前忙后的去寻。其中缘由余焕英也不想去推敲...
“映瑶,递帖子,请那几位异国小殿下,到府上来玩儿”余焕英坐到摇椅上.
“再把那浴池的门给拆了.....还有去尚衣局看看,今年新做的缎子是不是下来了,挑金线天蚕丝做几件孟夏时节的款式”
映瑶一一应下,心里暗暗腹语:这浴池的门是不是过一晚还得封上,果然,自己是越来越不懂殿下的心思了。
这几日,全枕和川西渊到常来公主府找乐子玩。
齐云祥头天倒是来了,过后几天说是有事儿,也就没来,余焕英倒不介意。
“英英~云祥都病了好几天了,明儿我们一起去瞧瞧”川西渊靠在听风台的围栏上,仰着脸颊,明媚的笑着问道
余焕英在一旁认真的拿着尺八学新曲子,抬头递了个眼神给全枕。
全枕“行啊!明天我来接你,我的川西小娘子”说着走到川西渊旁,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
川西渊用手推开了折扇,故作扭捏 “英英~他欺负我”
余焕英起身,学着川西渊的模样“英英~他欺负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全枕和余焕英一顿狂笑。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随后乌云密布的下起了雨。
孟夏时节的天气就是这样多变,几人忙着将自己的玩具收了收,站在阁楼里,等着府上下人来接。
“英英~走淋雨去”川西渊拉着余焕英的手臂,就往雨里冲。
全枕有些无奈的提醒 “小心,地滑”
伴有雷鸣的雨势猛烈,全枕望着在大雨里胡乱蹦跶的两人,发出了憨憨的笑容。
川西渊和余焕英交换了眼神,将阁楼里的全枕给拉了出来。
“我的折扇,折扇淋湿了...”不等全枕说完。
就被两人拉着在雨里乱蹦跶, 府上下人捧着油纸伞过来,便看到三位小殿下,在雨里时而大笑,时而相互嬉戏逗乐,十分美好的画面,实在不忍心打扰,只得在一旁等着。
片刻后,三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场闹剧
管家地上毯子,恭敬的说道 “两位小殿下,随管家到外间厢房换一身干爽的衣衫,奴才再送二位回去”
余焕英被映瑶推着往萧凤阁去了 “明天,你们过来,我们在一同去探望云祥”
“英英~明见” 两人也随着管家去了。
余焕英到浴池泡了泡,舒缓一下身子,躺在床榻上,翻了翻几页杂烩野史书,才慢慢睡下。
次日,清晨一大早,
余焕英正在院子逗白孔雀,全枕就先到了。
全枕一脸认真的开口“英英~我有话同你说”
余焕英依旧逗着白孔雀吃食,漫不经心的问道 “什么事儿?”
全枕看了看四周,故意压低声音 “英英~屏退左右。”
余焕英抬头,不解的看着全枕: “都下去吧,川西渊来了,让他先到品茗居”
一众下人,包括阁楼的影卫都退了出去,院儿里只剩下余焕英和全枕
“可是遇到什么急事?”余焕英坐到摇椅上,也示意全正坐下
全枕依然站着,躬身对着余焕英行了半礼,
余焕英见状忙起身“全枕兄,你我同为皇家子弟,本宫当不起你这一拜”
全枕面露伤感 “英英~你当知,我全某这一拜不是拜皇权天威,我之所以甘愿来到南梁,做这韩国上下都唾弃的无用质子,本想是保一份安稳自在,原以为在梁国谨小慎微,也定会好过在韩国的步步为营。”
他顿了顿:“来到梁都后,结识了英英、云祥还有西渊你们这些朋友,仿佛让我又重新活了一回。如今,这一拜,是全某有亏与朋友,有亏与英英。”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瞒英英 昨日夜间收到我留在韩国的暗线消息,父皇派使臣到梁度,求娶英英嫁入韩国。”
余焕英打趣道 “本宫这么快,就变得如此抢手了?北卫国和齐国可是许了本宫太子妃,枕兄,你们韩国也是太子妃。”
全枕略微尴尬 ,双眸微垂: “那到没有,韩国朝堂是想让英英和我成婚。”
余焕英笑笑的看着全枕,又重新坐到摇椅上 “哦!那你们韩国可没啥优势咯。”
全枕不明白,为何余焕英一点也不气恼,还有心情打趣,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有些着急的说道: “英英~你知不知道,不止卫、齐、韩这三国,实际暗地里,其他小国的使者在来梁国的路上,手里拿着求娶英英的国书。”
他压低声音:“明面上是求娶梁国公主,实际是存了共同伐梁,瓜分梁国的计谋心思。”
原本在摇椅上来回摇晃的余焕英,一瞬间停住了,呆呆的盯着全枕,转而有笑了笑
“我的婚事,父皇只有决断,至于旁的...”
余焕英停了停起身看向远方: “枕兄,谢谢你来同我说这些,你还是早些回韩国吧,若朝堂有手段,我是护不住你的。”
全枕站在一旁,同样望向远方,眼眸里有些暗淡 :“英英~虽我们认识几载,在旁人眼里,我们算得上十分要好,其实,英英你将自己藏得很好,”
余焕英嘴角扬起促狭:“你把川西渊也带走吧!本宫可不想嫁给一个妖精。”
“哈哈哈...好...”全枕满眼感激,他看向余焕英又问:“那英英可有心悦的人?”
余焕英对男女情谊,朋友友谊之间如何区分,总是很难懂 。
“何为心悦?”
全枕笑了笑: “就是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开心时,难过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日日想和他待在一处,见不着就难过,见到了便欢喜不已....”
余焕英望着天空想了很久,久到,全枕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不知道——”
全枕看了看余焕英 :“那以后,英英多留意留意,别把自己藏得那么好。”
余焕英回头,露出明媚的笑容: “好!”
“走吧!我们去看云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