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
包括刑部尚书陈希烈、吏部侍郎安顺全、光禄卿薛岩松、卫尉卿张春喜、大理少卿罗希奭、洛阳令吉温、户部侍郎王鉷等十余个心腹陆续到来,在偃月堂召开秘密会议。
“诸位,圣人在郑县被俘虏数日,杜希望大军迫近洛阳,李瑛也率军来伐,李钦叛变,洛阳完了……”
李林甫开门见山挑明自己的意思,“老夫想要南下徐州投奔安禄山,诸位想要跟随我去搏一搏,那就马上收拾行囊,天黑之前出城。
若是想要留下来,等候长安朝廷的发落,老夫也不强人所难。”
听了李林甫的话,在场众人迅速陷入了沉思之中,各自在内心权衡利弊,考虑到底哪条路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下官愿随右相投奔安禄山!”
陈希烈首先表态。
他是李林甫的左膀右臂,从李隆基时期就担任刑部尚书,位高权重,世人皆知他是李林甫的党羽,等长安军进了洛阳,决计轻饶不了他,所以陈希烈只能跟随李林甫逃命。
被李林甫举荐为卫尉卿的张春喜掌握着洛阳的城门防御,作为宰相党的嫡系,他也别无选择。
“下官愿意追随右相去徐州!”
罗希奭、吉温、王鉷等李林甫的党羽跟随李林甫做了不少坏事,可谓恶贯满盈,得罪了许多大臣,他们深知李瑛进入洛阳后,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与其等死不如跟随李林甫逃命。
“我等唯右相之命是从!”
李林甫闻言,抚须笑道:“自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右相,你们就称呼我为林甫兄即可。”
众人纷纷讪笑:“岂敢、岂敢!”
李林甫的目光扫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岩松、安顺全等六人,“那你们几位同僚莫非是要留下来?”
薛岩松、安顺全等人俱都露出歉疚的笑容:“右相,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离开洛阳多有不便……”
李林甫捻着胡须道:“明白、明白,人各有志,不可相强!”
“若是李瑛为难下官,待安置好了家眷,下官必去江南投奔。”安顺全唯恐惹怒李林甫,讨好的画了一张大饼。
李林甫露出和善的笑容:“随时欢迎!”
顿了一顿,扭头吩咐陈希烈、张春喜等五人:“贼兵将至,洛阳不宜久留,你等马上回家收拾行囊,携带家眷前往洛阳东门,我们集合后马上南下。”
“不管武后了么?”陈希烈有些遗憾的问道。
李林甫苦笑:“怎么管?我们可以向安禄山称臣,武后去了如何安置?
大厦将倾,各奔前程吧!
武后有她的势力,自会做出她的选择,陈兄就不要多操心了!”
“下官遵命。”
陈希烈被训斥了一顿,只能尬笑着遵命。
“我等马上回家收拾细软。”
张春喜、吉温等人纷纷拱手告辞,陆续离开了偃月堂。
薛岩松、安顺全等人见状,俱都纷纷起身:“既然如此,我等就不耽误右相了,祝你一路顺利,早日在东方站稳脚跟,也好让我等将来有条出路。”
“好好……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老夫定然翘首以待!”
李林甫笑着起身,“即将分别了,不知何时再见诸君,临行之时,李林甫有礼物相赠,你们稍等片刻,待我取来。”
李林甫说话之际笑吟吟的走进了后堂,只剩下薛岩松、安顺全等六人坐在偃月堂轻声议论。
“右相对我等真是太好了,临别之际,竟然还要送我等礼物,真是惭愧啊!”
“唉……要不是家里还有七十岁老母健在,小妾去年又为我添了幼子,下官真想追随右相去徐州。”
“我只是一个御史中丞,并没有犯下大错,李瑛最多将我罢官,我犯不上去徐州冒险,天知道安禄山这个胡人什么品行?”
“是啊、是啊,我与你一样,不过是并不显赫的军器监,没必要跟随右相去徐州冒险,只能辜负他的美意了!”
就在这时,偃月堂内响起“吱呀呀”的弓弦声,顿时让在座的六个人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
“似乎是弓箭的声音?”
“不好,右相要杀我们!”
安顺全做过刑部侍郎,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拔腿就跑。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厚重的石门从天而降,将出路堵死。
“咻咻咻!”
刹那间,羽箭声大作,从偃月堂四周墙壁上射出飞蝗一般的弩箭,将屋内的六人纷纷射倒。
“李林甫,你好狠毒!”
“李林甫,你不得好死!”
李林甫在后堂操控着机关,脸上杀气腾腾。
“曹孟德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既然你们不肯随我南下,老夫岂能留你们在这世上?”
半个时辰之后,李林甫的五个儿子已经集结好了全部家眷,仅携带了值钱的细软,其他物资一律舍弃,甚至就连婢子都丢在了家中,只带壮丁随行,全员配备马匹。
天黑之后,李林甫全家上下三百多人来到洛阳东门,与等候在这里的陈希烈、罗希奭、张春喜等人集合,连带家眷总计一千余人,连夜出城,顺着驿道奔徐州方向而去。
此刻的洛阳已经秩序大乱,弃官逃命的官员如同过江之鲫,也有许多商人唯恐遭到牵连,也都纷纷逃离了洛阳。
洛阳四门大开,已经没了士兵把守,任凭出入。
武灵筠派人去请李林甫、裴敦复等人,过了半天的时间一个都没有等到,这让她惊恐不已,只好命内侍省知事牛仙童亲自去请。
“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右相他们给本宫请到仁寿殿!”
武灵筠失魂落魄,一脸惊恐的下令。
“除了李林甫的府邸之外,裴敦复、王琚等人的家里,你都要亲自跑一趟,把这几位大臣背也要给本宫背来!”
“奴婢谨遵皇后懿旨。”
牛仙童奉命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牛仙童惊慌失措的返回禀报:“不好了,皇后娘娘,大事不好,李林甫已经携家眷出逃。”
“李林甫逃走了?”
武灵筠又一次如遭雷击,半晌缓不过神来:“逃往哪里去了?”
牛仙童气喘吁吁的道:“据右相府的下人所说,李林甫很可能去徐州投奔安禄山了。”
“投奔安禄山……”
武灵筠脸色惨白的呆坐在椅子上,良久回不过神来。
牛仙童愁眉苦脸的继续说道:“除了李林甫逃走之外,裴敦复拒绝来洛阳宫议事,王琚在家悬梁自尽。”
“哈哈……这就叫兵败如山倒吗?”
武灵筠喃喃自语,这一刻真想用三尺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
“皇后,大势已去,咱们也逃吧?”
就在这时,武灵筠的妹夫裴元礼与邓文宪一起来到洛阳宫,劝她出逃。
“李林甫能去投奔安禄山,本宫能去哪里?这天下虽大,却已经没了我的容身之地……”
武灵筠一脸凄楚,呢喃自语。
裴元礼道:“咸宜在幽州还没回来,说明王忠嗣对他不错,皇后何不去幽州向王忠嗣寻求庇护?”
“你说的有理,王忠嗣在宫里的时候我对他视若己出,他也一直很尊敬本宫,他一定不会坐视本宫去死。”
裴元礼一语惊醒梦中人,武灵筠立刻决定放弃洛阳前去幽州投奔王忠嗣。
“快点准备车驾,收拾细软,连夜逃离洛阳。”
武灵筠马上吩咐内侍牛仙童去安排逃跑事宜,同时派人去把住在飞香殿的李琦喊来,一起逃往幽州。
原来李琦跟随李隆基走到函谷关之后,半夜就找机会偷偷开溜,折回了洛阳,并躲在咸宜公主的府邸不敢回宫。
直到李隆基被俘的消息传到洛阳,李琦这才得意的露头,告诉武氏幸亏自己神机妙算方才躲过这一劫,不然爷俩就被李二郎一锅端了!
武灵筠既生气又庆幸,也只能让李琦搬回宫来居住,这样李隆基没了好歹还能有个继承人。
不多时,去往飞香殿的太监匆匆来报:“启奏太后,太子已经逃离洛阳宫,并遗书一封。”
“这个逆子,竟然舍弃本宫自己逃了?”
武灵筠又惊又怒,匆忙拆开书信查看。
书信的大致内容就是李琦埋怨武灵筠迎接李隆基来洛阳复辟,夺了自己的皇位,要不是李隆基瞎指挥,说不定洛阳朝廷还能支撑两年。
你们既然当我不存在,那我也顾不上你这个老娘了,我带着媳妇和儿子要去荆南地区投奔岳父苏庆节,从此再也不见……
“二十一郎啊,为娘操碎了心,你竟然如此恨我!”
武灵筠看着儿子的书信,伤心不已,嚎啕大哭。
邓文宪劝道:“皇后请节哀,二十一郎逃往荆南也许会是一条出路,就由他去吧!”
“唉……儿大不由娘,他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本宫又能如何?”
武灵筠掏出手帕擦干眼泪,吩咐贴身宫女去把自己的幼女太华公主李歆带过来,让她跟随自己踏上前往幽州逃亡的道路。
提起太华公主,裴元礼忽然想起李瑛的两个儿子,拍掌道:“咱们差点忘了手里还有李瑛的两个儿子,请皇后派人把他们两个带上,关键时刻可以当做人质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