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方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今天的闹心事情还真就不少……
宋市长那儿就不说了，能让一个市长拉的下脸来求自己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拖到坑里面去了。
至于那个什么招标会，方明也是一脑门子的问号，不是早就已经和各地的代理商达成长期合作了吗，怎么还多出一个代理商大会来？
屋子里虽然暖和，但长久不通风，空气也难免污浊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方明斟酌片刻，还是打开了暖气上方的一扇小窗子。
随着一阵冷风涌入房间，刺激着鼻粘膜……
方明舒爽的打了个哆嗦，深深吸了一口气。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方明的眼睛一亮，下意识偏过头来，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陈秘书那边应该已经有了结果。
“方总，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我已经大致调查清楚……”
电话对面果然是陈秘书那清脆的声音，纤细，灵动，一字一顿的普通话里……带着点粤省的口音。
“是吗，你说吧！”
方明一边关上了窗子，一边把话筒拉到了耳根处。
“哦……”
陈秘书先是微不可闻的低语了一声，然后才带着几分小心，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您刚才说的那个姓杨的小姐，门卫那边确实有过登记。
她是跟随他父亲，从滨江来的一个代理商……杨林一起来的。
门卫还记得很清楚，他们来的时候，驾驶的是一台进口的本田轿车……”
说着这些的时候，陈秘书一直小心翼翼的聆听着听筒对面的反应，她不清楚，方明怎么会忽然让自己调查这么一件事情。
不过……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方总的这个指示，应该也不是一时兴起。
办公桌前的方明听到陈秘书把人家的车都给报了出来，也是忍不住无奈一笑。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领导一张嘴，要了下面人的嘎拉哈！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误会，他也能转换一个话题：
“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有件事情忘了问你，现在我们的代理商不都是长期合作吗，怎么忽然会搞出一个代理商的招标大会？”
“这个是熊总亲自制定的制度。”
陈秘书依旧发挥着一个秘书的正常素质，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们的产品还是以高端市场为主，所以一般的城市，基本没有大规模消费的能力。
能够大规模代理的，只有滨江，春城，奉天这三个省会……
而且，光是这三个省会城市的销售量，就占据了我们每个月出货总量的三分之一。”
怕方明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原因，陈秘书干脆眨着一双眸子，详细的解释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由单个的代理商来代理这些省会城市，我们就很容易被下游的销售渠道所裹挟。
甚至……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压低我们产品的出厂价。
所以，熊总把这些省会城市划分成了三到五个片区，每个月的月末，当地代理商能够获得的指标由上一个月的出货量和利润所决定。”
到这里，方明已经算是明白了。
熊毅武应该是从前在华丰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这样被以下克上的事情。
所以来到白龙之后，特别琢磨出了这一套“分化瓦解”的方法来，让下游的各级代理商无法拧成一股绳。
这样的制度，方明只能说，确实先进……
很多三十年后的大公司，大企业的销售模式，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现在这样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这么搞，信息真的能及时收集上来吗？
沉默了一阵，他才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你刚刚说那位杨小姐的父亲叫什么？”
“哦，杨林！”
正小心聆听电话的陈秘书连忙回道。
“好，你做的很不错！”
方明随意夸奖了两句，然后就随手挂断了电话。
……
也许是因为下午两点的代理商大会，坐在四楼的办公室向下望去，方明能够一眼就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踩着崭新锃亮的皮鞋，穿越厂区大楼前的空地。
低头看了看手表，连一点钟都不到，没想到这些人就已经先到了。
一直在办公室里这么看了半个多小时的雪景，方明才终于起身，拿上了自己的外套准备下楼。
来到二楼，原本打算直接进入大会议室，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就有些错愕。
不是说只有省会城市搞了这样的招标制度吗？
就算是每个省会分成五份，再加上大连这样的大型海港城市，这也才二十个位置而已。
可是，方明下到二楼的时候，却发现走廊里面烟雾缭绕，长长的过道上早已经站满了人，粗略打量一下……至少有一百多号。
就在他还诧异的站在楼梯口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看起来痞里痞气，身上西装扣子七扭八歪的年轻人靠了过来：
“老弟，跟谁一起来的啊？”
他下意识的就把方明当成了哪一家代理商的晚辈，跟过来见见世面或者是帮点小忙。
“我吗……”
方明指了指自己，知道这位肯定是想的多了。
“那还能是谁？”
这痞气青年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来，很是洒脱大气的分给了方明一根，然后自己也点上道：
“你看看这满走廊的人，哪还有比你年纪还小的了？”
说着，他还不忘了比划一下手里的香烟，美滋滋的吸上一口：
“尝尝，好东西……玉溪，我平时也舍不得抽。”
方明被这自来熟的青年给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也没客气，拿出自己的打火机来，直接把那根烟叼在嘴上：
“我不是跟谁来的，我是在这儿工作。”
他这很是诚恳的话，在那痞气青年听来，却显然离了个大谱。
“净扯那猫哨子！”
青年缓缓吐出一道烟雾来，捏了捏方明身上的西装布料：
“就这身衣服，在这挣那点死工资能买下来？”
说到这儿，他嘿嘿的一笑：
“怎么样，你们家这阵子做白龙的代理，赚了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