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之前,他们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或者说,即使遇见了,也并非这么明显的状况。
这一夜过去了,整个站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和昨天数据重启有什么联系吗?
到底是什么导致的数据归零?
大胆假设一下,或许这个站点和上一个的设定不同,整个站点是因为达到了死亡人数,才归零的。
那么,这个站点的最大死亡人数在不算李堡华的情况下,应该是五人。
如果超过了这个数,就会重启站点,一切归零。
但是,马陆和张老师,甚至可能还有个保卫科的杨老师,他们都复活了,去掉这三个的话,纯山外人只算两个。
如果死了两个山外人就会导致数据归零,这样接下来就还剩一个“名额”。
但这种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正确的,总不能控制变量,一点一点用人命来测试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想法,数据的归零,和李堡华的反复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李堡华的死亡是站子重启的关键,那么,到底怎样才能彻底关闭这个站点?怎样可以彻底杀死李堡华?
晏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从进了山之后,就产生了些变化,他是法制社会中长大的人,对生命除了天然的尊重外,还有对法律的敬畏。
而现在,他正在用心思考怎么彻底地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在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被教导的是法律高于人情,尽管一个人丧尽天良,这个人也应受法律的制裁,而非某个人“正义的宣判”。
可现在,他不仅没有第一反应想要“报警”要“起诉”,反而开始思考怎样杀死一个人。
这样的改变,这样的适应能力,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仿佛他天然适应这里,对这里的一切无师自通,他对这里甚至有种可怕的熟悉感。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科学上有它的解释,它被人认为是无意识的记忆碎片的整合。
大脑在无意识间接受了某种信息,并在重新受到刺激的时候表达出这种感觉,这是产生“似曾相识”感觉的原因。
而晏言,对巫山产生的感觉并非如此,他可以很确定,这个地方他曾经见过,尽管改变了很多,和他最初见到的不一样,但却仍然能够辨认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他记得成舒相说,这里是个囚笼。
但这囚笼是装什么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囚笼?甚至没有封死进出口,还不断地引新的血液进入?
越宿并没有打扰晏言的思考,而是轻轻地推开了门,站在门口观察。
只有一个床,几张画。
看上去很像一个临时宿舍。
“这应该是给孩子住的。”晏言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他无休止的脑洞,“我们昨天看到的时候这儿挺老挺旧的,现在看,倒是挺新,原来重启一下还能加个滤镜。”
窄床小铺,不到一米五,肯定是给孩子准备的。
清漆锃亮,木板光溜,上头还有一床薄被,哪是加了个滤镜,这明明是带了个特效。
“进不进去?”越宿偏了偏头,把选择权交给晏言。
“进。”晏言点点头,当然得进去,昨天晚上没有越宿在的时候他都进去了,今天越宿回来了,他更得进去看看。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那几幅画这时候挺新的,不像昨天晚上那么破旧发黄。
这样看起来,画上的图案更加明显了。
晏言昨天看的时候还没发现那个地下室,今天再看这图画,简直一目了然。
有的画上的黄绿色的小人,应该是院里的老师,旁边地上的一堆黑色线条,应该不是什么瞎画出来的东西,这样看着,倒像是被绑起来的孩子。
有的画上画的黑色人形物体,应该画的就是那些被做成娃娃的孩子,没有手,没有脚,只有嘴巴的地方被抠出一个小孔,透着后头白花花的墙。
这些图画中传达出来的种种信息,都让两人觉得心头一痛。
这么小的孩子,正在连画笔都抓不稳的时候,被这样一群人以领养、教育的名义,教导一些大人听了都觉得不堪的东西,被摧残成一副善于虚与委蛇、掩藏自己的样子,有些甚至连完整的躯体都没有。
甚至没有人为他们说话、为他们申冤、给他们保护。
这不能不说,是做人的失败。
恶犬尚不杀幼崽,毒虎且不食稚子。
这些做出了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这个地方,和昨晚晏言看见的地方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摆设,一样的简陋,不一样的气氛,不一样的新旧。
这间屋子能看出来是常用的屋子,却并不一定住的是同一个人。
这墙上张贴的画,虽然稚嫩,却风格不同,笔法不一,明显不是同一个孩子手下作品。
说明这里要么住了很多孩子,要么只住了一个和这些孩子关系很好的人。
也许,不能说是关系很好,可能只是关系比较近罢了。
但这床的长度和宽度并不能容纳一个普通成年人,因此,这个屋子里,或许曾经住过很多孩子。
那些孩子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他们并不清楚,那些孩子为什么会从这里搬出去,他们也不想去想那些原因。
经历过那些残忍“教导”的孩子,会被对他们并不爱护的成年人以作为东西而什么对待,这是显而易见的,住进来的孩子,可能过得并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没人知道。
一个屋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住在里面的人应该会一直住下去,搬出去的原因,要么是他不再需要住在这里,要么是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同样,曾经住在这里的孩子不再在这里住的原因,要么是他不再需要住在这里,要么是他……死了。
晏言不知道死亡对于一个受尽了折磨的孩子来说意味着解脱还是悲惨,更无法想象那些地下室里的惨状是否是真实存在过的。
到底是真的这样惨烈,还是比这更加残忍?
他环顾着四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突然想起来昨晚莫名落下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