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地下实验室。
空间很大，房间很多，有观察室、无菌室、手术室以及培养基地等等，实验台上放着许多仪器、试剂和样本等等，在封闭的容器里，甚至用红色的液体泡着不同生物的器官。
监控室内。
监控屏幕上正好是姜柚痛击江千峰的画面。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气中，声音里包含的痛苦指数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屏幕前的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这人就是个废物！”坐在轮椅上的亚德里恩率先发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他的中文说得一般，语调很奇怪，好在发音比较清楚：“身为alpha，居然连一个beta都对付不了。”
在他看来，江千峰之所以落败，只不过是因为姜柚使了手段偷袭，而他没有防住而已。
裴见山坐在旁边，欲言又止，虽然只有寥寥几招，但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挺能打的，下手狠辣，却不失干脆利落，每一招都直取致命部位。
他瞥了一眼神情高傲的亚德里恩，忽然有些怀疑跟他合作的赢面到底有多大。
裴见山比亚德里恩敏锐得多，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对姜柚和阿斯蒙蒂斯的实力有所质疑的话，那现在他至少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就算是beta，姜柚这身手，可能比大部分alpha都能打。
至于一直没有出手的阿斯蒙蒂斯，虽然之前齐三的生日宴会他有事没去，但他儿子裴珩之去了，一个顶级的s级alpha，都会对萨斯蒙蒂斯的信息素生出本能的畏惧，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等级绝对是世间仅有的超s级。
因为这种种的原因，所以之前亚德里恩再次联系裴见山的时候，他本来是有些犹豫的，裴家掌握了帝都大半的经济命脉，对于研究人鱼这件事，他倒不是太过执着。
后来还是亚德里恩说他的科研团队对之前提取的人鱼母子的基因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只需要一只纯种人鱼来做实验体，他就能找出人鱼的秘密。
裴见山看过那份报告之后，还是有些动心了，毕竟人在拥有了巨大的、挥霍不完的财富之后，总是会想要追求一些神奇又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且试一试，又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只不过当时他没想到，亚德里恩居然变得这么不靠谱了。
几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坎贝尔家族的家主，六十来岁的他保养得很好，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就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有些冷血，思想有些固执，但是还是能听进去劝说和建议，谈吐、教养也能看出一些贵族的气质，起码社交的表面功夫做得很不错。
可是就短短几年，因为生病的原因，亚德里恩变得苍老虚弱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压抑和病痛，他把自己身上的各种坏毛病无限放大并释放出来，从现在的他身上，能看出大部分老年人都有的毛病，固执，难以接受新事物、新思想，还有一种迷之自信。
在见面之前，裴见山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是如今面对面一接触，他就清楚地感受到了。
“亚德里恩。”裴见山略一思索，沉思的目光落到姜柚和阿斯蒙蒂斯的身上，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挺厉害的吗？还有这只人鱼，我觉得他并不简单，在我们的世界里，他应该不止跟坎贝尔家族有联系。”
虽然亚德里恩一直告诉他，这只人鱼是第一任的坎贝尔公爵，这几十年里，他很少来到人类社会，对人类社会一点都不了解，而且除了坎贝尔家族的某些成员以外，他甚至都不会与其他陌生人类产生交集。
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而人鱼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深海里，宛如井底之蛙，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不过是无法融入繁华城市里的野兽罢了。
果不其然，听见裴见山的问题以后，亚德里恩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种自视甚高的优越感：“裴先生，虽然人鱼是深海猛兽，战力强悍，但只要一离开大海，他们的身体各项指标就会大幅降低，在陆地上的人鱼，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而已，根本就经不住热武器的攻击。”
说着，亚德里恩瘦得脱相的脸上露出了有些神经质的笑容，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旁边的按钮。
裴见山：“……”他*的，怎么感觉在跟两个疯子合作一样？之前他就看不上江千峰，看起来这亚德里恩跟江千峰比起来是半斤八两啊！
*
看着舒曼被送往医院，姜柚这才放下心来，其他人已经分散开去寻找有没有地下室的入口，外面监视的人没有看见裴见山和亚德里恩离开，他们肯定还藏着别墅里的某个地方。
她有预感，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解决了，她们可能走不了。
阿斯蒙蒂斯跟条小尾巴似的，紧紧地跟在姜柚的后面，两人刚想从楼梯上去，别墅里忽然炸响了刺耳的警报声，下一秒，别墅的房间构造产生了变化，各个房间被一道道错乱的红外线隔开，阻隔了所有人的去路，随后，楼梯开始收缩、旋转、下沉。
阿斯蒙蒂斯一把按住扶手，伸手抱住了姜柚。
这楼梯很快就沉到了地下，顶上被封闭住，前面的金属色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纯白的房间，面积很大，灯光很亮，角落里放着几个圆柱形的容器，红色的液体里泡着不同部位的器官。
姜柚有些惊讶，看这样子，这些机关和这个地下室不知道是花了多长时间建造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应该就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而建造的，他们谋划了很久。
等摇晃的地板稳定下来，阿斯蒙蒂斯这才把姜柚放到地上，温声问道：“柚柚，感觉怎么样？”
姜柚摇了摇头：“没事。”
她按着耳机，试着联系了一下管家他们，发现根本联系不上，这里面应该安装了讯号屏蔽器。
姜柚放下手，让系统试着扫描一下这个别墅的构造，然后和你外面的人联系一下。
除了前方，其他角度都是封闭的，两人对视一眼，抬脚走进了房间里，他们倒是不太担心，毕竟还有不少人在外面守着，如果发现别墅里的情况不对劲的话，就会启动拯救计划，只不过应该要花些时间了，眼下他们倒不如先去探探路，找一下亚德里恩和裴见山。
阿斯蒙蒂斯一直牵着姜柚的手不放，目光掠过圆柱形的封闭容器时，变得有些冷。
姜柚一开始还没看出什么异样，直到她看到一局比较完整的样本，没有头颅，身体的轮廓却与人类的十分相似，仔细一看，有的部位还能看出人鱼的特征，比如说腰间的鱼鳍和鳞片。
这些容器里泡着的居然全都是半人鱼的身体器官！
姜柚抬眸看了阿斯蒙蒂斯一眼，他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肯定了她的想法，金褐色的瞳孔微微拉长，宛如冰冷的兽瞳一般，虽然半人鱼已经不属于人鱼了，但他们依旧是人鱼的后代。
看着这只被肢解的半人鱼，姜柚拧起眉毛，抬眸朝虚空扫了一圈，一直在扫描周围的系统立刻标出了重点：“宿主，这个地方藏有一个监控！”
她盯着系统标注的位置，面无表情地说道：“亚德里恩，你也是半人鱼，而且是第一代半人鱼，身体里有一半的人鱼血脉，既然这么想知道人鱼的秘密，怎么不拿你自己做研究呢？”
同一时间，裴见山震惊地盯着监控屏幕看，少女乌黑沉静的眼眸好似具有穿透性一般，透过了监控，隔空与他们对视了一眼，视线里有一股引而不发的压迫力。
当然，比起少女的眼神，更令他震惊的是她说的话。
裴见山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亚德里恩，不悦地质问道：“亚德里恩，这个小姑娘说得是真的吗？”
亚德里恩坐在轮椅上，手指敲了敲扶手，面对他的质问，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第一代半人鱼又如何？他还不是变成了现在这样，衰老、疾病、不良于行，每一次检查身体，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逐渐恶化！看着自己慢慢走向死亡！
为什么！他明明有一半的人鱼血脉，他明明忍受了身上的怪物特征，为什么却不能像人鱼一样，拥有一直健康的身体和漫长的寿命？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亚德里恩越笑越大声，甚至笑得痛苦地咳嗽了起来，看那阵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动作缓慢地撸起袖子，露出了半条胳膊，这胳膊的皮肤看上去坑坑洼洼的，还能看见一些不完整的黑色鳞片，应该是被硬生生地拔下来，又用什么东西灼烧过。
看上去丑陋且恐怖。
裴见山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退后两步，他的保镖刚想上前，就被亚德里恩的人拦住，残忍地拧断了脖子。
见状，裴见山的表情有些惊惧，色厉内荏地威胁道：“亚德里恩，你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与裴氏合作的诚意吗！”
疯子，真的是疯子！
“都怪他们太多事了，居然敢在我面前动手。”亚德里恩用手帕把唇边的鲜血拭去，冷冷地盯着裴见山看，唇角却诡异地扯动着，神经质低念叨道：“还有你，你一直在质疑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还要见证我的成功，我一定会抓住他，我一定会研究出人鱼的秘密，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裴见山的后腰，他没有办法，被迫坐了回去，有些坐立不安地抱着手臂，亚德里恩看了他一眼，见他安分下来了，倒是没有再关注他，而是抬手朝电脑前的技术人员做了一个手势，
借着衣袖的遮掩下，裴见山轻轻地、有规律地敲击着腕上的手表，来之前，他不太放心，就在腕表里装上了通讯设备和定位器，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他微微垂下眼皮，脸上还保持着惊惶不安的表情，手指却十分镇定地在用摩斯密码给自己的手下下达命令。
谁想跟这疯子玩谁就去玩吧，他裴见山可不奉陪！毕竟比起什么人鱼的秘密，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另一头，裴家主宅。
收到裴见山命令的手下先跟大公子裴朔之汇报了情况，他为人稳重，办事井井有条，立刻就安排了更多的人手往玫瑰庄园去，乘坐直升飞机，只需要半个小时不到。
裴朔之安排人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一道在外偷听的身影。
那人悄悄地转过身，迅速朝裴珩之的房间走去。
*
阿斯蒙蒂斯没有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姜柚的发顶。
与此同时，系统已经把周围的地图记录得差不多了，并且按照姜柚的意思发送了出去。
“砰——”
下一秒，房间里的容器忽然在同一时间炸开，玻璃碎片撒了满地，红色的液体四溅开，阿斯蒙蒂斯的反应很快，一把揽住姜柚的腰肢，把她牢牢地护在怀里，迅速往后退去。
接触到空气的红色液体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蒸发，随着白色烟雾升腾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
除了觉得这味道香得有些腻人以外，姜柚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她能察觉到扶在腰侧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她十分警觉，立刻转头看向阿斯蒙蒂斯，一只手托住他的手臂，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延缓他吸入气体的速度，关心地问道：“什么感觉？是难受吗？”
阿斯蒙蒂斯把脸埋在姜柚的肩颈处，吸气声有些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个气味……好像……有诱导作用……”
姜柚不知道诱导的是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其他的，只能环抱住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肩背，温声安慰道：“乖，再等等，他们很快就来了。”
然而这手帕只能延缓吸收气体的速度，并不能完全阻隔，没过多久，阿斯蒙蒂斯的状态就越来越异常了。
他的模样和气质看上去跟人鱼形态的时候更加相似，精致到了完美的地步，惊艳而蛊惑，头发恢复成了长至腰际的银发，在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眼眸的颜色好似万顷碎金，明亮得近乎灼热。
这里没有水，阿斯蒙蒂斯不能在这个地方恢复成人鱼的形态，压制之下，幽蓝色的鳞片零零散散地浮现在了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滴——哗啦——”
脚下的地板猛地打开，下面居然是一个注满水的池子，入水的一瞬间，阿斯蒙蒂斯就完全恢复成了人鱼的形态，幽蓝色的鱼尾弯出优美有力的弧度，垂坠在水中。
他还把姜柚紧紧地抱在怀里，蹼爪按在她的腰后，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阿斯蒙蒂斯浅色的长睫下，金色的眼瞳里闪动着冰冷、无机质的光，宛如一只真正的野兽一般，他张开嘴，露出了满口锋利的尖齿，悬在姜柚白嫩脆弱的颈侧。
惊艳绝伦的男人，却露出了野兽的形容。
监控那头，亚德里恩没有挪眼，紧紧地盯着监控屏幕看，看着这诡艳的一幕，他的笑容逐渐扭曲，语气癫狂地说道：“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
“——人鱼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