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新可汗对我大魏的家事也有兴趣?可光凭你说右北平王当时穿的不是马靴,又能证明什么呢?”元黎乜斜着双眼,望着叶尔羌。
伏鸾见到叶尔羌进来,不禁叹了气——是她提议今日与叶尔羌赛马,如今自己不仅没能按时履约,还让他又救了一次……
叶尔羌虚行一礼道:“若在下能记得那位小王爷的靴子的具体式样与花纹呢?”
元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叶尔羌娓娓道来,扬劲在一旁比对了,果然分毫不差!最重要的是……
“小王爷当日出了意外,金缕玉靴从脚上脱落,上面镶的玉整块掉了下来。不巧……
“在下刚好看到,那玉的背面镶了个‘瑶’字。想必……”叶尔羌还未说完,瑶章夫人就大叫起来,“你这胡人在大魏地界说什么胡话!你……”
可元黎已派人将面前这双靴子上的玉拆下,果然一个刻了“元”、另一个刻了“陆”!
无论那个男人后来改名叫“张六”还是“元碌”,他的本名都是“元陆”;
既然元碌在当太子时就与瑶章夫人行苟且之事,他送定情之物时刻了自己当时的名字也很合理,可见庞昭媛所言可信!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瑶章夫人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无法抵赖了!
“瑶章夫人谢青檀,污蔑中宫、罪犯私通、谋害钱充华与腹中龙胎。念其父兄匡扶社稷有功,现褫夺封号、保留正二品‘夫人’位分;
“但从今日起,所有待遇均按‘从九品采女’发放!”
“昭媛庞氏,污蔑中宫、口舌招尤、祸乱宫闱,废为庶人,诞下龙胎后打入广寒殿;
“族中男子年满十二处‘弃市之刑’、未及十二流放岭南;未婚女子充入官妓、已婚女子没入掖庭为奴;
“永世不得出宫,更不得晋为宫女、女官以及嫔妃!”
“女史玫儿,污蔑中宫、掩盖其主小产及身亡真相。念及受人胁迫,废除‘女史’身份,处以黥面之刑、改名为‘昧儿’。
“望尔今后本分做人、小心做事,不可再昧着良心做事!”
“永宁侯夫人,你母亲……”元黎望向已经舒缓不少的翠云,她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妾母亲污蔑中宫、罪犯欺君,臣妾今日若帮了她,便是害了永宁侯府上下数百口人!皇上依大魏律法处置就好,臣妾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好!好一个永宁侯夫人!朕就赐许氏白绫一条。至于充华钱氏……”元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朕昨日才答应过她,要晋她的位分、赐她封号。
“如今给她补上,虽然迟了,也算信守承诺了……年中早夭曰‘悼’,封钱氏为‘悼妃’,葬仪与‘贤良淑德’四妃相同!”
殿中众人皆领旨,唯有已成庶人的庞氏不服道:“皇上,私通的是瑶章夫人、掌掴钱悼妃导致她滑胎的瑶章夫人;
“派人杀害钱悼妃的是瑶章夫人、污蔑中宫的更是瑶章夫人!明明她才是幕后主使,为何她尚且能保留位分,臣妾却要废为庶人、甚至牵连全族???”
伏鸾蹙眉道:“看上去主使是她,但从中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却是你——庞氏!
“从你们初次向本宫奉茶那天起,你就明里暗里挑拨,恨不得让钱悼妃与本宫为敌、好借她的手挡本宫的路;
“可钱悼妃生前位分比你还低,又生性懦弱,不够你使唤,你又盯上了瑶章夫人,最终酿成今日大祸!你还有脸鸣冤叫屈?真是笑话!”
这事就在众人的叹息中结束了;紧接着便是钱悼妃的丧仪、元蕊与伏湛的婚事。
红白事还没过几天,流云便生了个儿子,即墨侯府上下喜气洋洋;
伏泽更是连摆一个月的流水席,无数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均来赴宴,连帝后都亲临府邸,给足了伏家面子!
是以等伏鸾忙完这些所有事,才有空赴她与叶尔羌的“马上之约”……
“这事原是我提起的,结果又是我耽误了功夫……”二人骑着马在马场上你追我赶,将近半个时辰后才停在一处风景极美的地方歇息。
“哪里的话!去年那赛马大会,出了太多的事,比得不痛快!就算娘娘不说,在下也很想和魁首单独比试。”叶尔羌望着伏鸾的侧脸,终究叹了口气,“只是……
“燕王的事……对不起!若知道最后是这个结果,在下当初拼死也要拒绝阿那瑰嫁给他!可娘娘嫁给大魏天子,真的幸福吗?
“去年在昭阳殿,皇上以‘年纪相差太大’为由,拒绝纳阿那瑰为妃,将她赐给了燕王,可转头便娶了和阿那瑰年岁相当的您……
“恕在下直言,你我二人的年纪加起来,还没他大呢!嫁给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真的开心吗?”
伏鸾莞尔道:“本宫邀可汗骑马,可汗竟然打听起大魏宫中秘辛来?可汗既然觉得女子嫁给老男人便不可能幸福,那您当年为何要为您那六十多岁的父汗求娶我们刚及笄的妙则公主呢?
“他二人足足差了五十岁!老可汗都可以当妙则公主的爷爷了呢!”
“这……这不一样!小可敦她没得选,但是娘娘,你有啊!只要娘娘愿意,大漠中永远会有一顶王帐,只属于您……”叶尔羌红了脸,扭过头去。
他是西域的勇士、将军、大英雄、新上任的可汗,可说到底也是个才十六七岁的男人……
伏鸾旋即沉了脸,她暗中攥紧了拳头,可瞬间又笑道:“本宫已是大魏皇后,恐怕您的王帐,本宫无福消受了呢!
“可汗数次面见天子,无非是想求娶大魏公主、以巩固双方盟约。可恕本宫直言,只要本宫活一天,大魏就不可能和亲!”
叶尔羌急忙解释道:“难道娘娘觉得,在下方才的话只为‘和亲’和结盟吗?我……”
“无论是不是,都只能当‘和亲’论,不是么?叶尔羌,大魏有句古话叫‘祸从口出’。瑶章夫人的事你那日也亲眼瞧见了,难道你想置本宫于那样的境地吗?”伏鸾叹道。
“我、可是……”叶尔羌只觉心中苦涩。
“叶尔羌,你在西域……也不好过吧?”伏鸾望着缓缓落下的夕阳,朱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