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窈眉眼低低地垂着,用手拨了拨头发,努力让不自然的表情恢复原状。
见此情景,顾决唇角弯起,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
他修长冷白的指尖压在壶把上,为她倒了一杯茶,“这茶的味道不错,窈窈不妨尝尝。”
闻言,姜青窈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独特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好苦。”她皱着眉头说。
顾决轻笑出声,笑声里藏着得逞后的畅快之意,自顾自地重新斟满一杯茶。
她重重地放下茶杯,看着眼前人唇边漾开的弧度逐渐加深,不由得攥紧拳头。
她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他明知这茶口感强烈,味道苦涩难喝,还哄骗她喝下,实在是可恶!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非常笃定。
“这普洱生茶虽入口苦涩却回甘明显,韵味持久,窈窈现在可还觉得苦?”他慢条斯理地翘起修长的腿,垂眸看着她。
听见这话,她仔细品味了一番,嘴里原本苦涩的味道已经被清甜取代,正如他所说的一般。
“还是很苦。”她嘴硬道,眸中透着倔强之色,“一点都不好喝。”
顾决悠悠笑了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透过那双动人的桃花眼,毫不费力地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
“究竟是茶叶本身苦,还是喝茶之人口是心非,想来窈窈十分清楚。”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我…”她有些语无伦次,回避着他的视线,“我就是觉得苦。”
顾决蓦然无奈地轻啧一声,一只手晃着手里的折扇,一只手指尖压在眉骨上。
“真的吗?”他反问道,低沉悦耳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姜青窈有些生气了,这人总能看透她心底的想法,好像会读心术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自己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简直不够看的。
“每个人的口味各不相同,我为何非得和你一样?”她偏过头,脸色不悦地撅起嘴巴。
他侧身看向她,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一字一顿启唇:“因为我远比窈窈想象的要了解你。”
也远比你想象的更加爱你,不过后半句话他吞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实际上前者他并不确定,关于姜青窈,他隐约觉得还有某些不曾看见过另一面,而她把这一面藏了起来,不让他知晓。
可是后者他深信不疑。
听见这话,姜青窈先是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很快便蹙起眉头,颇为恼怒地对上他的眸子。
“是吗?”她不甘示弱,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那你可知我与谁结仇,今日报的是什么仇,如何报仇?”
她的胸口顿时升起无名的怒火,精致的双眼因为激烈的情绪愈发透亮,蹙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过往,姜青窈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眸底的痛色一闪而过。
他自以为了解她,可这并不是全部,上一世她经历的艰难苦楚,那些萧瑟凄凉的日夜,最后绝望地从城墙上跳下,这人根本就一无所知,凭什么说比她更了解自己。
顾决微微仰起头,线条流畅的下颌愈发清晰,指尖抵在下巴上思忖了片刻。
“啧,让我猜猜…”他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轻轻叩了下桌面,“此人定然做了穷凶极恶之事,甚至极有可能伤害了窈窈的亲人,触碰到窈窈的底线。”
话音一落,他微抬眼皮,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想。
在她脸上,他看见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
前两种情绪他尚且能够理解,只是那眉宇间极淡的痛苦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看错了?顾决不解地想着,眉心微蹙。
“你猜错了。”姜青窈用冷淡的语气说,“此人对我而言无关紧要,报仇的原因无非是她欠钱不还,我便让人卖身还钱,就这么简单。”
她说谎了,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苏晚月的事,在这一世苏晚月根本没机会伤害自己,凭顾决的手段,这些事他一查便知。
与其等着被揭穿质问,不如按照这一世的走向寻个由头糊弄过去,所以她选择了这种做法。
本以为顾决会就此打住,可事情的走向远超她的预想,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在我看来,窈窈可不是这样的人。”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如陈述事实一般。
说罢,顾决垂眸看了眼扇面,随即不疾不徐地收起折扇,扇头抵在下巴上,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姜青窈话到嘴边却咽下去,停顿了一下,转而用嘲弄的声调开口:“很抱歉让公子失望了,姜风吟并非十全十美,她不仅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而且和温柔恭顺,克勤克俭这些词丝毫不沾边。”
见人默不作声,她以为自己驳倒对方了,可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反而感到怅然若失。
一股恐惧在心底扩散开来,她在害怕什么呢,难不成怕他讨厌这样的她,弃自己而去吗?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有他的身旁,这种下意识的依赖令她害怕分别。
“你发觉自己无话可说了吧?”她神色平静,可衣袖下微微蜷曲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慌张。
此话一出,他将折扇随手丢到桌面上,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眸中透着浓浓的兴味。
坦白来讲,她方才所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把人卖到青楼而已,手脚健全,耳清目明,这已经很礼貌了,他不知做过多少比那残忍百倍的事。
至于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这与他如出一辙,刚好可以当作两人的共同点,多般配呐。
还有温柔恭顺,这个词与他也毫不沾边,他向来不是那种委屈求全的人,还是用肆意妄为来形容他比较贴切。
克勤克俭更是毫无必要,他多的是钱,要是能用钱财博她一笑,他荣幸之至。
“那又如何?”他接着往下说,“我对你的爱与那些东西毫无关系,我不在乎你是怎样的人,我爱你,因为你是你,若你要扶摇直上,那我便为你扫清障碍,铺平道路,若你要斩草除根,那我便做你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