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冻得不行，原本酝酿好的一大长串说辞不得不进行精简。
卞继成还挺能屈能伸，对着师兰承认了自己的卑劣，也愿意承担抄袭的责任。
“你看看需要什么赔偿我都能尽量去满足，只要你能消气就行，”卞继成苦着脸，“就是希望能不能公开发表一下声明，把这份设计稿卖给我们厂里。”
“不卖。”师兰才不想跟这两姐弟打交道。
说什么要求尽管提，里面恐怕还有坑等着她去跳。
见她不为所动，周颖只能转变方向，诉苦说：“现在厂子受到影响，大批货物还积压在仓库里。”
“几条生产线的工人们都没办法正常开工了，眼看就要过年了，请你高抬贵手，放制衣厂的几百员工一条生路，也让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街道办主任在一旁频频点头，“说得对啊，师兰同志，我知道你肯定受委屈了，但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不能因为个别人的过错就让群众承受损失。”
师兰十分诧异，夸张得捂着嘴：“周厂长，没想到我一个设计稿的作用竟然这么大，都关乎到几百人的生计！”
“那岂不是说在抄袭我之前你们厂子经营困难、濒临倒闭？”
“怎么可能？！”周颖急忙否认，真是怕了她这张嘴，厂子倒闭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原来经营没有问题啊。”师兰冷笑，“那职工怎么会过不好年？你们这些领导可真失职。”
“我看不如早点退休吧，也让真正有能力的人来干，当然，人品也得好才行。”
周颖一口气憋在心里，合着她今天从早上开始，全部在受气了！
可师兰对这件事的态度已经不仅仅两方的私人矛盾了，她能不能粉饰太平保住自己的位置才是关键。
“师兰同志，你这么说未免太无情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生产车间里的几百位女工人......”
师兰懒得听她在这里讲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客气地打断说：“周厂长纵容卞主任抄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厂子的名誉？”
“上次我去厂里找你，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工人？”
“要不你们俩上报纸公开道歉引咎辞职，我就原谅，免费把稿子赠给制衣厂，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颖呼吸一滞，眼神带上几分不忿。
卞继成下意识想了下，有些为难，他们现在要的就是降低影响，尽量弱化抄袭在大众心中的存在感。
要是公开道歉，岂不是再一次将事情推向高潮？
若是他自己公开道歉还行，表姐怕是不能。
师兰：“周厂长，为了厂子名誉、为了工人们的生计，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吧。”
她还原话奉还，“要以大局为重，作为领导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周颖在师兰身上，只看到了她的嘲笑和讽刺，根本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她意识到自己亲自来找师兰完全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分明是来找骂的。
可恨现在她根本不敢惹怒对方，就算再有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
周颖似笑非笑，“师兰同志小小年纪，伶牙俐齿还工于心计，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纵观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制衣厂名誉扫地，卞继成被厂里清算没了工作，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只有师兰得了好名声，现在外面都在说她怎么去制衣厂工作，设计出更多让人喜欢的款式来。
其他制衣厂恐怕都在蠢蠢欲动，等着借这股风声把师兰挖过去工作。
就眼下这情况，别说一个月四十块的工资，就算她想要一百四，估计都有人愿意请。
工资级别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想给一个人好待遇有的是办法。
当时到厂子里来，只字不提自己手里有证据，估计就是想着用他们做跳板呢。
可恨她竟然也被迷了眼。
被阴阳了师兰也不恼，煞有其事地说：“既然让你长见识了，那还不谢谢我？”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周颖一张脸更是青红交加。
师兰小嘴还在叭叭：“周厂长、卞主任，你们见识短浅也不必惭愧，虽然你们年纪大心眼小，但你们脸皮厚啊，这也是个优点呢。”
“毕竟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就凭你们光明正大抄袭被找上门还拒不承认的无耻程度，做其他任何事情肯定都能成功的。”
街道办主任默默往后站了站，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不应该帮着搭腔的。
庆幸还有两个吸引火力的，没让师兰把枪口对准他。
周颖脸黑如墨，拂袖而去。
方玉梅在侧屋偷听，等人走了才出来说：“闺女，你说她会不会让职工来找你的麻烦？”
“妈你就是被她娆糊涂了。”师兰让她放心，“厂里挣了那么多钱，难不成还会分给职工？”
现在可不是多劳多得的时候，国营厂子在九十年代接连破产，弊端可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出货多就意味着要加班，加班补贴只有一两块钱，还是大冷天的，除了生活困难的家庭，谁愿意啊？
只要厂子不到倒闭的程度，工人们没有下岗的风险，当然是活越少越好，反正工资就是那么多。
事实也跟师兰想的这样。
周颖其实动过让职工去闹事，以此逼迫师兰低头。
可她对这件格外上心是因为威胁到了她的职位上升，对工人人的影响可不大。
抄袭？关大家什么事。
加班的不满在发现领导竟然搞抄袭的这一刻，总算有合适的理由可以发泄出来了。
要不是厂子处理得够快，现在工人人还打算用损害厂子名誉来抵制卞继成呢。
怎么可能听从周颖的吩咐去搞事。
大过年的，在家舒舒服服待着不好？
周颖连厂子都没回，千方百计找到商业局的领导，结果人家根本不愿意见。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厂长和书记都市领导叫去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