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马修·福赛斯踏进家门，满面春风地说道。
亚历克斯的目光从魔法教材上挪开，他走出房门应答着父亲。
即便不看马修的表情，只听他情绪高涨的声音也可以知道今天的市场行情不错。距离亚历克斯开学已经不剩几个礼拜，他并不为所剩无几的假期余额苦恼，相反，亚历克斯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学校。但这几天他还感觉到了父亲对于自己要去上魔法学校的态度的大转变。
“你能成为巫师是一个天赐的机会。”马修这么对着亚历克斯说道。“我的儿子是一个幸运儿。”
最近几天，几乎所有的英国媒体忽然开始发送同一个内容的稿件：网上现存的关于下议院冒出妖精的视频是一个用技术合成的恶作剧。现实里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现任首相安德烈还在最近的发言中严厉谴责了这样的行为——将官方直播内容娱乐化博取眼球。
“我认为这场闹剧已经可以收尾，此前官方没有出面辟谣，只是觉得这样的谣言是无稽之谈，但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我亲爱的民众居然被这样的视频内容所蒙蔽。所以我想我不得不出面澄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在本周的首相质询时间，我会向大家解答有关移民和毒血事件的处理方案——这都是上一任首相留下来的问题，我知道这才是我的民众真正关心的事。”
事发之后这么长时间才开始辟谣并不能令人信服，但此前所有一口咬定在下议院现场看到妖精的议员都忽然开始改口，完全没有这回事，好像自己的记忆在一夜之间忽然蒸发了一般。
“当天一切正常，我可以对着上帝发誓。”一名来自议员在接受采访时接近崩溃地说道，“我不明白之前为什么我会说，也许是我疯了，也许是我的大脑欺骗了我。”
“也许是民众选出来的议员都是瞎子或者骗子。”一档脱口秀里的演员辛辣地批评道，“把大家当成傻子耍，如果真的是合成视频，我们亲爱的新首相放任不管是为了让全世界都认识他一下吗？”
而其他议员的口径也如出一辙，对曾经亲眼目睹这场闹剧的事实进行了否认。
成千上万的麻瓜都是通过屏幕和直播内容得知那天发生的意外事件。因为没有亲眼目睹，所有不在现场的人都无法证实这种说法的真实性。麻瓜电影工业成熟的视频技术已经能够做出所有人类想象范围内的画面，而因为技术的使用越来越便捷，这样的说辞已经能够说服一部分看客。
既然政客已经不负责任到拖延了几十年的重大医疗事件都无人处理，那么放任一个可疑视频到处传播的可能性也并不是零。民众对于英国当局的不信任和对坏消息的承受能力已经在平时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锻炼。
但是真的有巫师，也有妖精。
亚历克斯和其他普通英国民众一样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关注的不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魔法，有没有妖精，而是让所有主流媒体一夜之间改口，与此同时安德烈站到台前的真正原因。
“父亲，我想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忽然有这样的新闻？”亚历克斯看向马修，他知道马修必然是知情者之一，作为安德烈竞选时最大的资金赞助人，同时也是顶尖的金融从业者，马修的消息从来都是最灵通的。
所有的文字和视频网站都被这条辟谣消息冲刷而过，其数量之大仿佛在体现幕后操纵者尽快改变民众看法的决心。
“我就是巫师，但是现在都在铺天盖地否认魔法世界的存在。”亚历克斯补充说道，马修这几天晚上还在自己身边认真研读了小半本魔药教材。
“我知道魔法世界存在，安德烈也知道。”马修哼着歌回答道，“不过那些下议院议员已经不知道了。”
“已经不知道了。”亚历克斯尽力理解着父亲的用词。“你的意思是他们以前知道，但是现在不知道了。”
“安德烈和英国魔法部约定好让巫师那边的——什么记忆消除专员——出来处理事件了。”马修漫不经心地说道，“已经达成了谈判条件，安德烈原本想争取更多的魔法支持，但是最终巫师还是只答应给资金支持。”
“可是全世界的人都看到首相质询直播的事故了不是吗？”亚历克斯反应过来那些下议院的议员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所以他们最新的发言才能这么斩钉截铁。
“就连亲眼所见的都未必是真相，普通民众怎么会执着地相信这个看起来十分荒唐的视频呢？”马修举起了亚历克斯的魔法教材，“或者说现在每天都会发生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如果妖精和所谓的巫师没有直接在他们的面前跳来跳去，他们也会逐渐淡忘这件事的，人的注意力是非常稀缺的资源，哪怕让他们为某件事停留几秒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等他们完全忘记或者不再关注这件事，整个事件就这样过去了吗？”亚历克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人总是很健忘，伤疤好了就忘记曾经痛过。谎言传一千次就变成了真话，如果现在的内容换成夸赞某个名人，或者宣传某个品质一般的产品，大部分人也会选择相信。”马修的目光在初级咒语的目录上游走。
亚历克斯不再说话，虽然魔法世界能够免于进一步的暴露是好事，但这样的消息让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你是说英国魔法部给了安德烈很多资金支持？”亚历克斯继续问道。
“不，恐怕只是和某个家族力量深厚的个人达成的合作，那个巫师为了说服安德烈提出的条件。至于资金来源——你知道最近名声大噪的那个魔法秀吗？”马修问道。
“纸蝴蝶魔术秀？”亚历克斯立即反应了过来，因为演出效果惊人并且场次有限，据说魔术秀的预约已经安排到了明年。
“那个魔术秀是巫师的演出，正因为有魔法的加持，演出效果才如此惊人。举办魔术秀的场地算得上是那个叫马尔福的巫师的家族产业之一，他答应把一部分演出收入分给安德烈当作资金支持，同时需要安德烈说服这些媒体发布相关的稿件，用于最大程度上减少这次事件的影响。”马修解释道。“还有为魔术秀本身多做宣传。”
“巫师个人为魔法部的工作买单？”亚历克斯有些疑惑。
“就像我为安德烈的竞选资金买单一样，投入越大，收获越大。”马修耸了耸肩，“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他不愿意给安德烈提供魔法援助还是有些可惜，不然在麻瓜世界巫师能做到的事情很多。”
没有等亚历克斯回答，马修就自顾自接着说起来，“不过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有你。”
“有我？”亚历克斯突然感觉背上冒出冷汗。“我不明白，父亲。”
“对啊，我的小巫师，等你学成归来，搞定这些麻瓜简直就是轻轻松松。”马修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稀缺是有价值的体现，巫师的数量很少，恰恰说明了魔法的价值。我在这些魔法教材上看到了很多可以付诸实践的可能性。”
亚历克斯突然明白了父亲态度转变的原因——并不是看到自己状态变好或者看到自己的学习热情高涨，或者觉得儿子成为巫师能够生活得更加幸福。
更大程度上，他还是觉得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