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寥龙的亲爹史京这些天在家是坐立难安。这位史京大半辈子虽碌碌无为,但深信自己拥有观天地、知世间、懂众生的大智慧!
儿子的丈母娘回老家了,史京清楚原因在于自己的儿子史寥龙。儿子没了工作,家要靠儿媳妇养,丈母娘自然是心里不舒服,干脆眼不见为净。
史京这些天都在细品上次麦红超来家里说的那些话。麦红超虽然来者不善,说的话也难听,最后又灰溜溜地离开,但史京凭自己多年的阅历和经验觉得这些话并非无中生有。
儿子史寥龙究竟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
麦红超当时来挑衅时还特意留了这个女人的电话。纸条一直在史京的裤兜里。
史京心想不管怎么样他得亲自出面,他要会会这个叫严洛仪的女人。
如果这女人真的是心术不正,想破坏儿子的家庭,那么他必须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
他可以摆事实、讲道理、旁征博引、微言大义,让这个女人无所遁形,最后女人会自惭形秽然后大彻大悟。
史京很擅长这一套。这套在儿子史寥龙和自己老伴身上这么多年已经得到充分验证。
这天一大早上史京瞒着老伴独自出门。他认为自己是去办一件大事,是去挽救儿子的家庭。
到了儿子所在的小区里,史京用手机拨通了这个女人的电话。在电话里也不绕弯弯,称自己是史寥龙的父亲,要求这个女人现在、务必、马上下楼来和他面谈。
接下来史京在绿化带的小亭子里像智者一样双手抄背,在思考,在揣摩。史京甚至觉得自己的这次行动是在点化一个已经误入歧途的小姑娘。
十分钟后身着紧身运动装的严洛仪朝亭子这边走来。史京在确认过眼神后知道她就是自己今天要见的人。看她素面朝天却又容光焕发,长相虽不及狐魅妖仙那样漂亮,但迷惑年轻不懂事的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就是严洛仪?”
史京质问道,双手依然抄背,腰杆挺直。这种姿势大有老领导来视察工作的样子。史京深信这种浩然之气足以震慑秒杀当下所有的年轻人!
严洛仪一抹微微发汗的额头说:“我是,您好。”
史京洞察秋毫,心想她出汗了。出汗就是心虚的表现。史京腰杆更加直挺地:
“形式上的礼节就免了。今天我来见你只想问你几个问题,我希望你如实回答。当然你要是说谎自然瞒不过我的这双眼睛。”
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严洛仪有点懵。
史京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应该不是本地人,你是不是想在这里扎根?”
严洛仪对“扎根”这个词并不理解,不过她很快从“本地人”推敲出“扎根”就是在这座城市安定下来的意思。她摇摇头地:“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长期生活下去。”
“小姑娘,不要在我面前掩饰你自己。我这辈子见过很多的人,也经历过很多的事。在商业中的官场上我游刃有余了几十年,以前我手底下的年轻人比你聪明的大有人在,但是没有一个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史京有意让语气声色俱厉,他料定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很快会被自己的威严打回原形。
可严洛仪却又被“商业中的官场”这个形容搞懵了,她在琢磨这到底是一种职位还是语病错误。
史京心想这小姑娘看来是真的在儿子身上动起了小心思。这次的见面太有必要了。也幸好儿子史寥龙背后有他这样一个看人识人的爹。
史京语重心长地:“小姑娘,你不用紧张。我告诉你,向往大城市的生活是每个外地人的理想,这是没有错的,但得靠自身的努力,得有正当的途径。”
“我没有紧张。”
“你看你,头上面还有汗。我说了,什么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噢,抱歉,我接您电话的时候正在跑步机上做运动。”
史京摆摆手,觉得小姑娘的这个借口可笑之极。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来:“麦红超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他是我儿媳妇的亲弟弟,现在我问你,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
严洛仪这下明白了史京前来的目的。她还是如实回答地:“一顿饭,一辆自行车。”
“就这些?”
“只有这些,而且他在我这里花的钱我已经还给他本人了。”
史京笑了,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仅厚脸皮,甚至还厚颜无耻。这个小姑娘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再怎么厉害自然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小姑娘,论道行你还是有的,但捅破天也就是个白蛇的水准。可惜你这次运气不好遇上我这个法海。”
严洛仪再次懵圈地:“白蛇?法海?”
史京有些气愤,心想她还装傻!在一个睿智人的面前一直装傻简直就是侮辱智者的人格。于是对这小姑娘指指点点起来地:
“你满口谎言,我这第三个问题也不用再问了。现在我正式告之你,离开我儿子,不要再和我儿子有任何纠缠。今天我是以一位父亲的身份与你和谈,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休怪我欺负你这个后辈。我老了,但能量还在,关系网还是有的,要办你这样一个外地人那是信手拈来的事,你听清楚了!”
史京说罢转身就走。再谈下去就是对牛弹琴,浪费他的时间。他相信撂下这句狠话这个女人会知难而退的。
但才走了三步就听到背后的严洛仪说:“那天麦红超去您家一定是让您难堪了。”
史京止步回头。
严洛仪说:“那天我的推测应该没问题。事实也证明了是正确的。从您刚才问我麦红超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想当时这个人一定是给您看了他手机里的消费记录。您有没有注意到麦红超那天从头到脚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新的?”
史京本不想再多费口舌,不过还是自傲地回应了一句:“我从不以貌取人。”
“这就对了,麦红超随口胡诌的说辞已经影响到了您。”
轻描淡写的言论对史京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最可气的是这小姑娘说这话的口气还不是有意挑衅,而是一本正经地在他身上下结论。
太自以为是了!
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姑娘,你书应该读得不多,所以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伪装你的年少老成。”
史京的讽刺在严洛仪身上似乎没有起到预期效果。
严洛仪说:“麦红超在您面前除了一味否定我,也说了您儿子的诸多不是。这个人除了拿手机在您面前展示消费记录,应该也有过对手机出现奇怪的表情。”
这么一提醒史京还真记起当时麦红超盯着手机愣了半天的样子。
“他之所以奇怪是因为当时我把钱转给了他。”
麦红超当时对着手机神秘兮兮,最后又有种失而复得的奇怪样子在史京的印象中浮现。
“接下来您接到了史寥龙的电话。史寥龙给您透露出的信息让麦红超在您面前无所适从。”
史京默认这个事实。当时麦红超狂妄的表现确实让人憋气。只到揭那小子的短才大快人心。不过当时所发生的一切这个小姑娘怎么会一清二楚?好像她也在场一样。
“史寥龙和您通过电话之后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一种父子之间配合默契的畅快淋漓。我看得出史寥龙对您是既尊重又敬畏。”
史京头皮触动。小姑娘的这句话说到心坎里了,有些接不住。
史京承认自己喜欢听恭维的话。儿子从小到大,除了在和麦莹莹结婚这件事上拿出主见,其他事情处处听从他这个当爹的安排与建议。
当爹的虽说不会永远是对的,但当爹的不会害自己儿子。如果儿子对其公然否定,又或者阳奉阴违,那就是当爹的失败。
在“当爹”这个行当里,史京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史京刚想拉开笑脸又立马收敛住了。这肯定是小姑娘欲抑先扬的套路,可千万不能上当。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不至于被这样一个小角色给拿捏住!
“我只是一个病人,我的病治好了就会离开。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任何人的家庭。史寥龙有恩于我,作为朋友,我希望自己有能力帮他一把。”
听了这话,史京这次放心地拉开笑脸了,是极度轻蔑的笑。现在的小姑娘学历不高,层次不高,素质不高,还喜欢耍套路,真是贻笑大方。
“史寥龙有着与生俱来的乐观,但他并不开心,原因在于他的收入不及麦莹莹,对于家庭的价值体现也小于他妻子,所以他在麦家人面前始终底气不足。”
史京开始冷笑,问:“你想表达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我能让史寥龙在经济上扬眉吐气一次。”
史京的笑容突然僵直在脸上。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小姑娘,他还以为她会用真爱永恒之类的伪话题来套路自己。结果开出这种玩笑,这简直是无知女辈在口出狂言。
“一个月,怎么在经济上扬眉吐气,你想给我儿子多少钱?”
严洛仪说:“不是给,是让他挣。”
“原来如此,蛊惑他去犯罪,抢钱来给你花是吧?”
“违法的事肯定不会让他去做,这钱史寥龙会挣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
史京用一种鼓励她继续吹的口气问:“如果按你说的来做,一个月的时间你能让我儿子挣多少钱?”
严洛仪竖起三根手指。
“三万?我儿子不是抢银行的那块料!”
“三万后面加上一个零,这是我有把握能让史寥龙做到的事。”
看这小姑娘一脸淡定,史京也顺水推舟地:“好,我拭目以待。”
史京回到家,坐马桶上抽烟时细细一想发现不对,自己好像被这小姑娘套路了?他本是去让这女人不要再纠缠儿子的,怎么到最后还答应她帮儿子挣钱了?
不过再推敲一下,史京又认为自己稳操胜算。贪便宜的女人接近男人都是为了贪更多的便宜,还没哪个傻到说帮男人挣钱的。一个月后看这小姑娘怎么圆自己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