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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严洛仪昨晚发来的地址史寥龙捧着大盒子快件登门拜访。这是一栋老式住宅区,没有电梯,没有物业。踩着楼梯对上门牌号史寥龙有些忐忑地腾出一只手敲门。

开门的吕大姐一看这个生面孔问他找谁?

史寥龙见到这个罗圈腿、水桶腰,年龄看起来还不到六十的中年大妈有些吞吐地自报来历,说自己正在制作一个凶宅直播的节目,这次是专程来向这家人取经问道的。

这个是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因为严洛仪特地提醒他不要对这家人隐瞒,实话实说就是进门的通行证。他把这话讲出来后已经作好被轰走的心理准备,可这吕大姐一下子眼睛就亮了,像是迎接贵客地立即请他到屋里坐。

他进门把快件搁地上说这是送他们的礼物。吕大姐称他太客气了,忙请他坐沙发,又去为他端茶倒水。

史寥龙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这个两居室的房子,很普通,不过客厅里面的家具和复合地板都是新的。从这屋子的房间里还传来打游戏的声音。

“喝茶,小伙子。”

吕大姐把一杯热绿茶摆在史寥龙面前,出于礼貌他端着杯子小啜一口,他想这房子就算死过人,但起码这杯子和烧水的壶应该也换新了的吧。

吕大姐端了把椅子和史寥龙面对面地坐下来,很是亲热地:“小伙子你做直播呀,现在网上的什么直播呀、抖音呀、还有写小说的都赚了大钱,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了赚钱也是蛮拼的!”

史寥龙尴尬地点点头。

此时从房里走出一个黑眼圈但年龄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小年轻。小年轻看了史寥龙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冲吕大姐说:“妈,怎么又来了个吃饱了撑的。”

吕大姐立即训斥地:“你没礼貌,我都跟你说了,上门问这事的人越多对我们家就越好,这叫用人气驱散晦气!”

小年轻撇撇嘴地念叨:“迷信,无知!”,然后进房继续打游戏。

史寥龙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人气驱散晦气”,他问:“阿姨,像我这样上门来咨询的人有很多吧?”

吕大姐一拍大腿地:“多,太多了,都是亲戚和街坊。我拜过高人,高人说死过人的房子不是不能住,关键得有人气往来。来的人多,问这事的人多对我们就越有好处。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再重的晦气也就这样传开了,传散了!”

他心想觉得好笑,又一个“高人”在胡说八道。不过看看这阿姨的样貌和年龄,欺骗这样的人好像不需要智商和成本。

吕大姐拉了一下凳子,和史寥龙拉近距离地:“我跟你说,你要直播什么凶宅,我告诉你,这大江城就算再凶的宅子也没我这里凶。我这里死的可不止一个人!”

“啊?”

吕大姐翘起三根指头地:“三个,死的全是年轻人,而且还是死无全尸!”

史寥龙心里非但没怕,反而觉得挺搞笑,好像这里要是成为江城第一凶宅就有人给这阿姨颁奖似的。

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这里发生的事也许和自己有一定的关联性。那个猴脸男来大江城找严洛仪寻仇的第一站会不会是在这里落脚的,在这里一口气干掉了三个成年男人?

他试探地问:“是不是上个月电视里面报导的一个人贩子一连杀了三个人的新闻?”

吕大姐激动得起身一拍手地:“对,对,对,就是那桩命案。我跟你讲,当时死的三个人挨个坐沙发上”

史寥龙吓得一屁股起身,虽然现在坐的沙发是新的,但和当时的死者所处的是同一个空间位置。他后悔喝下的那口茶,现在恨不得全都吐出来!

吕大姐见他这反应倒是越说越来劲,一把拉住他的手到卫生间门前指着里面说:“厕所里的东西我全换过,但是当时有两个人就趴这里。我当天进来吓得腿软马上报警!”

史寥龙快被吓出屎来,他心理在暗骂:严洛仪呀严洛仪,老子被你整惨了!

虽然他心里怕得厉害,但表面还是强壮镇定,而且开始好奇这对母子俩居然还敢住这里。他问:“阿姨,你们就真没怕过?”

“怕个毛线,你要是怕就早点滚,不然就留下来吃中饭,老子用杀人的那口高压锅给你炖菜烧肉!”

房间里传出小年轻极不耐烦的声音。吕大姐马上朝房里骂回去,怨儿子对每一个上门的客人不尊重。

史寥龙是不想在这多待一分钟了。他一想到那个猴脸男曾在这间屋子作案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果说昨天去的那栋房让他瘆得慌,那么这间屋子给他的感觉就是极度恶心。

也不知道这对母子是不是心理也有问题,这样的房子还敢住,还敢在里面吃喝拉撒睡?

就这会功夫,吕大姐已经拿出剪刀动作麻利地把他带来的快件盒给拆开看个究竟。

“咦,这是什么东西,工艺品吧,怎么是个金人?”

吕大姐像看稀奇看古怪地蹲地上盯着盒子里的东西。

房间里的小年轻似乎被这话吸引了,游戏也不打地走出来看盒子,接着双眼立即放光地大叫一声:“哇,马尼戈特!”

小年轻一口气把盒子里的物件全拿出来摆茶几上,兴奋地:“巨蟹座的黄金圣斗士,帅呆了,酷毙了!”

吕大姐在一旁弄得一头雾水地:“什么呀这是,这东西是玩具?”

小年轻开始鄙视他老妈地:“你不懂,这是我们这代人的最爱!”

史寥龙也看懂了盒子里的东西。那是用电镀材料制成的手办雕像圣斗士,金光闪烁的盔甲,惟妙惟肖的面雕。这东西没个几千大洋是买不到的。见这小年轻刚才还嚣张跋扈,现在像个孩子似地眉飞色舞。

史寥龙总算明白了严洛仪的用意。

“太劲暴了,小马哥可是干掉双子神的最牛逼黄金!”

小年轻对这玩意那是真爱,甚至不看图纸就三下五除二地把几个部件拼装成了整体的人模。近40公分高的人模是固定摆出放大招的炫酷姿势,周围还附有支撑效果的树脂材质,可谓是圣迷们的手里爱,心头肉。

吕大姐盯着这么个金光闪闪的人偶,说还挺好看的。

小年轻这下对史寥龙改变称呼地:“大哥,谢谢你哈,你送的这东西太贵重了!”

吕大姐问儿子:“几个钱?”

“大几千!”

吕大姐张大嘴地问史寥龙:“我滴天,这么个摆设要大几千!”

小年轻兴奋地:“老妈你不懂。这东西才是真正辟邪挡灾的宝贝。这巨蟹座的马尼戈特是专门克制亡灵的。大招积尸气冥界波、鬼苍焰和葬魂波都是毁灭神级的力量,搁我们家不管什么鬼来了,统统都被秒成渣!”

代沟问题让吕大姐永远不会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不过吕大姐好像觉得收一个陌生人几千块的大礼有点不太合适。

史寥龙称这东西是自己的一点小心意,望这对母子笑纳。

小年轻是大大方方地据为己有了,甚至开始把史寥龙当自家兄弟看待,忙掏烟出来递给他。史寥龙谢绝后小年轻的态度极为有善地说:

“大哥,我们这房子的事情我妈刚才也跟你讲过了。你是准备做凶宅直播吧,你来我们家就是想知道我们怕不怕。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和我妈都是俗人,这房里出了这种命案凶案哪有不怕的道理。”

“但是我们还没怕到要放弃这房子的打算。退一步说,是租是卖,就算价钱贱到骨子里也找不到下家接手了。毕竟这房是我爸留给我们唯一的财产,有感情了,不管这里面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得接受。”

“事情发生了一个多月,我们是在第27天后搬进来的,该换的东西统统换掉,然后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把心态放平放宽,啥事都没有,就像这房子里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哥你别佩服我的勇气,都5G时代了,我还信这世上有鬼?再说了,我敢带我妈住进来跟我的职业也有一定的关系。”

“我不瞒你说,我学的专业就是殡葬,从事的也是殡葬行业,我上班的地方在殡仪馆,跟死人打交道的。我的工作就是负责停尸间冰柜里尸体的进出记录的信息管理。什么时候推进来新增一具,什么时候抬出去火化一具我都要做好记录,认真核对、不容有失、不得有误。所以各种死法的人我都见过,见怪不怪了。”

“大哥你以为我的胆子是在工作上练出来的那你就错了。”

“我干这行已经快五年了,夜里值班少说也有四百来天,三千多个工时,见的尸体估计比你的头发还多,可从来就没见过鬼,也从没想过上班的地方到底有没有鬼。”

“要问为什么,因为压力呀,压力导致我没精力去考虑鬼藏在哪里!”

“你觉得干我们这行的没压力那你又错了。这社会上什么最重要,当然是资源了,有了资源才有财源嘛。不管是个人还是企业、单位和公司,都在为各种源伤脑筋。”

“办学校的要抢生源吧,开工厂的要抓能源吧,搞采购的要玩货源吧,做销售的要愁客源吧,至于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尸源!”

“我这话说得有些贱,但这就是事实嘛!”

“大哥,如果你是靠直播挣钱的话,你的这档节目就大胆去做,没什么好怕的。”

“就算真碰到鬼,你就跟鬼坐下来聊聊房贷、车贷、谈谈结婚成本、养娃的费用,探讨下职场欺凌和内卷死循环。看看这些可怕还是鬼可怕?”

“估计谈完了天都亮了,鬼还是老老实实回下面去做鬼,人还得老老实实活在人间当人。”

“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年轻一通滔滔不绝,史寥龙颇有感慨地承认有道理。

尽管这对母子客套地挽留他待到中午吃顿午饭,他还是客套地谢绝便逃之夭夭了。

一路上他在想这母子俩敢在出现三具无头尸的房子里安家,他凭什么不敢去五环的那栋房子里走一圈,况且又不是他一个人。比起身上挂满铃铛以后穷得叮铛响,还不如去撞一次鬼!

于是乎,他掏出手机打给了奔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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