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破碎,稠黏的蛋黄粘在整张脸上就像一坨翔。
“操你个蛋。你别躲,要是躲了,后果很严重!”
邱总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易元强不敢躲,甚至连用手抹脸的勇气都没有。他在想要是现在窜出几个大汉把自己摁地上就这样做掉,他估计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真不该来,来了如同牛进了屠宰场!
第二个鸡蛋飞来,正中靶心,脸上又多了一坨“翔”。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全中!
易元强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紧闭双眼,还生怕鸡蛋绕开自己的脸落空,那样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史寥龙的声音在劝说道:“行了邱总,你办人是看时辰的。说好的今天只谈事,不针对人。”
砸蛋的行为停止了,也许是因为史寥龙的这句话,也许是因为邱总只准备了五个鸡蛋。易元强不敢吭声,五官几乎全被湿糊糊的蛋清和蛋黄覆盖。他听到跫然的脚步声靠近自己,一只拿着毛巾的手在替他擦脸。
毛巾扫清了粘在眼睛、鼻子、嘴巴上的障碍。视线清晰了,呼吸顺畅了,他怯弱地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的邱总。
这个女人身子修长,身着灰色豹纹一步裙,剑眉微扬,抹了水晶色口红的嘴唇张显一丝二次元风格;一双熠熠生光的眼睛既有几分妩媚,又有一种女王般控操人心的锋芒。
“你胆子不小,敢关机,搞得我每天对你牵肠挂肚!”
易元强的身子不自然地抽抖一下。没错,就是这个声音,甜得像糖,浓得像蜜,嗲得让人骨头酥软,然后植根在内心的恐惧一时间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什么技能,怎么同一张嘴能发出两种人的声音?
易元强纳闷之际,邱总把毛巾举到他面前,恢复到了她初始状态的成熟声音,说:“气我出了,你自己擦,擦干净了坐下来谈正事。”
易元强像个乖学生,只要现在不弄死他,他什么都听。
毛巾擦脸肯定是擦不干净的,但总好过满脸是“翔”。他擦了又擦,毛巾快变成了鸡蛋黄,粘手。脸上却被透明色的蛋清滋润得油光水滑。
衣服已经被彻底弄脏,但不打紧,反正这是昨天在街上一丝不挂时那个好心大爷送他的。
接下来的谈事环节易元强才发现这里没他坐的地方。沙发上的位置已经被两个人占了,他只好蹲在与沙发对立面的茶几旁。
邱总翘腿叼烟,“叮咛”一声娴熟地打响了带磁音的打火机,吞云吐雾地说:
“三天的时间我答应不找他麻烦,但那五万的利息保不了他这个月的平安。这个月末是他本金的最后还款日,届时他拿不出钱那就按规则办事。”
史寥龙说:“理解,行有行规。邱总既然接受我们这边的介入,看重的不是薄面,是利益交换价值。胡泽那边我们是能够搞定的,只是这大概三天的时间里,在最后的两天还得劳烦邱总给点力,动用你在业内的能量为他保驾护航。因为三天后他是要和其他债主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万一出现了突发状态,人被搞没了,那咱们事先的算盘就全打空了。”
易元强一愣,什么业内权威,难不成是通过小邱来制衡黄大头和二哥这些人?
这个有点扯吧!这行业各个势力划地为王,大王小王那也都是王,牛逼归牛逼,可管过界了,动了人家的蛋糕,坏人家的规矩,人家还会听你的?
邱总把烟灰弹进摆放在茶几上的骷髅头烟缸里,说:“刘志胜太得寸进尺了,我的主业是放贷,投资只是娱乐,这事一半都还没成你们就拿我当刀使?再说了,东西我看上了是一回事,拍不拍又是一回事,你们算盘打过梁,当心惹得我不高兴就不陪你们玩了。反正我没损失,月底是该收钱还是该收魂我有自己的行事标准。”
史寥龙笑道:“邱总,我这边时间紧,任务重,咱们也不绕弯,不打太极,短期合作只讲利弊,不谈交情。他六个月前跟你们签的是先息后本,其实这半年他一直躲一直拖,前前后后补的窟窿还不到八万,要按你这里的行事风格早就满清十大酷刑了。你留着,盯着,不就是千金难买心头爱嘛。而且他那百来万的欠款在你这里根本不叫钱,你们的大户是中小企业的老板,你没理由把他这样的角色当个放养的宠物静静观赏是不是。”
蹲茶几旁的易元强感觉脚和腰有点酸,他又不敢起身,稍微挪了下身子,想调整蹲身的姿势,竟发现把双膝压在地板上更舒服些,他干脆跪地上。
抽烟的邱总发出一阵放荡的轻笑,然后说:“算命的说我今年会嫁人。我都三十了,总得有个男人陪我打游戏,玩扑克吧,一个人简直太无聊了。只是这个人不解风情,我在电话里说这事,他就要操我蛋!”
说着,邱总竟有意对易元强喷出一口烟幕。
易元强低着脑袋,又暗自把这二手烟吸进肺里。之前的电话他一直认为小邱是在跟他钓鱼,想骗他自投落网。今天见到真人了,看她高挑时尚,要说肉偿他也不亏!
史寥龙说:
“他已经没得选,他有后路今天就不会陪我走这趟。再说了,论身材、样貌和财力,邱总你完胜李采华,而且你能提供平台让他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这对他来讲是因祸得福。李采华和他的关系你也清楚,说白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想证明李采华选择现任老公是最大的错误。他想通了,这事就好办了,五天后拿着你们的结婚证往李采华面前一摆,什么脸面和遗憾都回来了,这事他要还犹豫就是傻子。你说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史寥龙还特么地看着易元强。
易元强脑袋不听使唤地轻点一下头。
“我可不是在逼你娶我哟,要么成我的人,要么当这里的债务魂,你自己想清楚再表态?”
邱总又用电话里甜得像糖,浓得像蜜的声音冲他发问,易元强顿时觉着骨头发酥,不过这次他好像没有恐惧感,反而萌生出马上可以洞房的幻想。
他怯弱又恬不知耻地开口表态道:“我不想当债务魂,我愿意陪你玩游戏,打扑克。我保证你会幸福,而且每天还会很舒服。”
史寥龙用刮目相看的眼睛盯着他,邱总竟起身弯腰地把脸触过来在他额头上奉送一个香吻,并拍其肩膀地:“狗想通了就会变成人,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下一步就是人上人,先恭喜你!”
这一吻让易元强有些心醉神驰,他又有些觉得自己对不住李采华。
邱总把烟头在骷髅烟缸里捻灭,坐回到沙发上对史寥龙说:“既然他这边没问题,下一步你得拿他掌握的信息把柄去跟胡泽那边谈条件。”
史寥龙点头地:“那是当然,胡泽那边,易元强比我们更积极。”
易元强心里一阵惊怵,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我有胡泽违规的把柄,那可是自己最后鱼死网破的杀手锏呀!
这个秘密就连李采华都不知道,他没透漏给任何人,这些人是怎么查出来的!
这帮人难道无孔不入,无事不晓?
“好,我答应你,三天后先安抚那几个同行,保易元强没事。你这边得在三天内让胡泽妥协,让他主动跟我签协议。我有言在先,胡泽那边有一环掉了链子,这事就算黄了。”
“没问题,我们也是专业人做专业事,邱总放心!”
两人同时从沙发上起身握手。
跪地上的易元强有些懵。
什么协议?
邱总还要跟胡泽搞合作?
这几句话他完全听不懂,怎么觉着自己像是被这两个人给卖了?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小邱说的黄了是不是指协议签订的问题?
如果协议黄了,到最后他是不是还得还钱,还不上就得死?
纵使有一肚子疑问,在这个地方他也不敢开口问。来时在电梯轿厢里史寥龙提醒过他——除了签字画押不干,其他的全部口头答应,别多问。
此刻他只能暂时选择相信这个史寥龙,因为小邱没把他活剐就证明史寥龙还算靠谱。
临走的时候小邱又叫住易元强,只见她拿了个遥控器按下,电视机墙居然有半截平移开来,里面竟是一个大衣柜。
衣柜分了上中下三层,每层挂满了各类衣物,衣架支撑起了上衣肩,下方的横杆夹住裤管,以套为单位。有男装也有女装,四季的款式一应俱全。
小邱让易元强挑一套合身的穿上。易元强见这些挂的衣服好像全是崭新的,他不敢穿。小邱说他身上被鸡蛋弄脏了,就这样走出去会吓倒那些来签借款协议的人,影响她的业务。
这个理由让易元强不敢拒绝。他脱下上衣,从里面随便拿了一套男式休闲夹克披身上。还别说这手气,穿起来大小刚好合身。
想了想,也不管那么多,又褪下脏裤子,当着两人面换上配套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总算人模狗样了。
“可以,不错,这套衣服之前的主人比你小三岁,是在两年之前被处理掉的。”
小邱说得轻松自然,好像这不是什么秘密。
易元强听了这话被吓得不轻,想脱掉时,小邱却告诫他地:“别脱哈,给我穿好了,不然你出不了这扇门。”
易元强浑身又开始发抖,自己居然穿上死人的衣服,好像自己下一分钟就会感染尸菌,长尸斑一样。
小邱安慰他地:“你放心,我们每处理掉一个人,衣裤剥下来都会消毒,然后洗得比新的还干净,就算拿去验dNA也测不出结果。让你穿上是要你明白,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债务人。去跟胡泽好好谈判,别耍滑头,不然你身上的这套就成你的遗物了。”
易元强狼狈地把脏裤袋里的一叠钞票抓出来塞到“新衣服”的荷包里,从“聚荣”财富出来,进了电梯,下到停车场,易元强的身子除了抖,还觉得浑身发痒,甚至以为是衣服上的尸虫钻到自己的皮扶里。他不敢脱,只得在身上到处抠。
那衣柜里咋看之下起码有三十来套,也就是说有三十多人因为还不上钱被小邱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不漏风声,不流痕迹!
太可怕了,这女人!
“上车吧”。
史寥龙说着用钥匙遥控启动前方的A6。
易元强一边抠身子一面问:“是不是去找胡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