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没有回答他，手一挥，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到凌清秋身后，是个木制轮椅。
“你先坐下。”
凌清秋确实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知道他这具身体在床上躺了多久，虚弱成这个鬼样子，站了那么一会儿就累得不行。
轮椅被沈卿尘贴心的放在了他身后，贴着他腿边，不用挪步，可以放心坐。
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坐了上去。
“刚才出门前，你说要拿个东西，就是这个？”凌清秋坐在轮椅上，手肘放在两侧扶手上，随意用手敲了敲，问。
“嗯。”
他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沈卿尘亲力亲为照顾他，自然对他的身体状况最为了解。
“你昏迷了半个多月，刚醒，肯定没有力气，站久了会累。”
沈卿尘话锋一转，视线看向地上站着的那只狼。它正用一只爪子扒拉着凌清秋垂下去的衣摆，身体稍微下蹲，眼神盯着凌清秋，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跳到他腿上去。
“它太调皮了，一点也不老实，一整天下来，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经常在屋子里乱跑乱跳，不是打碎东西，就是把床单撕咬得乱七八糟。”
“前些日子，它把花瓶打碎了，差点被碎片扎到脚，我怕它受伤，索性命人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撤走了。”
“现在屋子里没有能坐的地方，我总不能让你坐在地上。”
这是在和凌清秋解释临出门前，他去取轮椅的原因。
凌清秋一边听沈卿尘说话，一边低头垂眸，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那只狼。
“这该不会……”
凌清秋话说到一半，没问下去，沈卿尘接上他的话，“它就是……”，沈卿尘顿了顿，他还是没想好该怎么称呼沐青竹。
沐青竹能修成人形，也是千年大妖，年岁就算比他小，估计也小不了太多，
随凌清秋一起称呼她为母亲，他着实叫不出口。
更别提现在沐青竹是这般模样。
犹豫了一下，他只能说，“它就是你母亲。”
凌清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虽然觉得荒唐，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答案。
不然怎么解释，沈卿尘说他母亲没死，却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带他来看一只狼。
除非这只狼就是他母亲。
站在地上的灰狼听不懂面前的两个人类正在说些什么，它叼住凌清秋的衣角咬在口中，用牙齿啃咬，尖锐的狼牙很快将那柔软的布料咬破，露出两个窟窿。
眼前的这个人类身上散发着和它相同的气息，是它的同类，还带给它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它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灰狼身体略微下蹲，后腿肌肉紧紧绷起，用力纵身一跃，跳上了凌清秋的双腿，直接在他大腿上趴了下来。
灰狼现在的身形没有以前那么巨大，但也有一米左右，趴在凌清秋的腿上，显得有些局促。
上身更是直接歪出了轮椅范围，脖子躺在扶手凌清秋的胳膊上，头悬空在空中。
沈卿尘见状，略微挪动一下脚步，站到了凌清秋身侧，一只手扶着凌清秋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虚空停留在狼伸出来的头旁边，隔空护着。
“母亲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凌清秋艰涩地问出这句话。
“你当时真的很危险，濒临死亡，全身的生机都在快速地消退，我试着给你输入灵力稳定你的伤势，却无济于事。”
即使现在凌清秋已经从危险中恢复过来，意识清醒，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和他说着话。
但他只要一想起那天的那副场景，心中便是深深的后怕。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在自己怀里生机消散，失去生命，而他即使实力超群，却仍旧无能为力。
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在凌清秋昏迷的日日夜夜里，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如同附骨之疽，每分每秒，痛不欲生，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站在凌清秋身后，他看不到的地方，沈卿尘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平静，没有什么波澜。
然而，扶在凌清秋肩头的手下意识攥紧，还是暴露了他思绪的不平静。
“我当时，甚至想过要和你……”后面的话，沈卿尘止住了话头，没说完。
但那些未尽的话语，凌清秋心知肚明。
“卿卿，以后不准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即使……即使我真的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闭嘴！”
“别给我说这些不中听的！”
明明正在谈论沐青竹的事，可沈卿尘听到凌清秋这句类似于遗言的话，突然没忍住，又爆发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你这样一厢情愿的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打着保护我的旗号，根本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觉得你这样舍己救人很伟大吗？”
“你觉得我会心安吗？”
“凌清秋……你不能这么自私……”
你突然进入我的世界，带给我温暖和光亮，却又在我习惯你的温柔时，突然抽身离去，走得决绝，把我一人留在这世上。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沈卿尘情绪激动到声音颤抖，听声音显然是又要哭了。
凌清秋想转身回头去看他，被他伸手摁住了脑袋，阻止了回头的动作。
凌清秋只能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亲，又舔了一下他的手腕，用牙齿轻轻刺着那一小块薄薄的皮肉。
“是我的错。”
他嘴唇紧贴着沈卿尘的手腕说话，发出来的声音被阻挡，有点含糊不清。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话题突如其然就歪了。
他表现出来的亲昵动作，很快抚平了沈卿尘内心的怒火和不安。
思绪也被凌清秋提出来的问题拽着跑了。
“我不知道。”沈卿尘说。
他现在真想不出来，有什么想让凌清秋做的，唯一的想法便是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凌清秋说：“那就先留着，等到什么时候有想法了，就告诉我。”
凌清秋捉着他从自己肩膀上伸过来的手，捧在手中把玩，捏捏他的指尖，或者轻轻摩挲他的手腕。
“现在可以接着说了吗？”
“……”
沈卿尘接着和他讲述那日发生的事，“你失去意识后没多久，你母亲就恢复了理智。”
“当时你气机流逝得特别快，一检查才发现是你的妖丹破碎了。”
“她便把自己的妖丹剖了出来，放进了你的体内，代替了你失去的妖丹。”
“她当时身上的伤很重，做完这一切就晕了过去，我把她带回宗门，在众位长老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性命留了下来。”
“但是她没了妖丹，又受了重伤，这些年的修为化为乌有，便退化成了现在灵智未开的样子。”
凌清秋听完沈卿尘的讲述，久久未语。
沈卿尘怕他伤心难过，忙安慰他。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能修炼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