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佑眉头狂皱,他死死的看着陈言的背影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旋即,所有人都看到了陈云佑身旁的一堆堆资料,一枚枚刻印文字的阵盘与机械硬盘。
陈云佑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感觉自己被亿万生灵盯视着了。
不,现在就是在被亿万生灵凝视。
他向着姬楚奚传音,半晌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旋即,陷入了震撼之中。
不过,身为五族榜第一天骄,陈云佑的心理倒不是极为脆弱。
原先被冰意一步步算计,成了那样子,不是他心理弱小。
而是随便换一个其余人,被一个比自己弱小之人那般算计,不暴怒才怪。
不过,陈云佑早已收起了当时的观点,他不再认为冰意比自己弱小。
冰意是大敌,是一个极有可能将他抹杀的大敌。
如今,冰意转死为生,让陈云佑心中的这个观点更加凝实。
他永远不会小觑冰意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身旁的资料收入本源空间之内,如果那样的话,他陈云佑真就成觊觎【血域逆世】的小丑了。
“血域逆世是卫明神将的珍藏武学,我陈云佑自然心向往之。”
陈云佑眸光淡淡的开口,看向陈言背影的眸子一瞬间锐利了起来:
“冰意兄,你说要讲道天下,如今已经逆转生死,不妨说说到底如何可以做到这样。”
陈云佑说着,其余人的心脏也剧烈跳动了起来。
对啊,冰意是在讲道啊。
对方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尤其是姬楚奚、池悦溪和陆浮坤,这三人都进入了意志武道,对不朽意志更是期待。
此刻,不管是天骄,亦或是整个天下,乃至各族之主,都在倾听。
不朽意志之奥妙,到底是什么?
虽说之前陈言讲道过,但那一次讲道根本就是人前显圣,什么具体细节都没讲出来。
此刻,整个天下内,一个个显示器前,一张张银幕前。
数不清的,或是震惊,或是感动亦或是崇拜无比的目光齐齐的看着那一道背影。
更是期待对方可以说出不朽意志的真谛。
破圣境内,代表破限能量的蓝光浮现了。
加上陈言之前的积累,这一次【破】字破圣果成长到了百分之一。
一年以前的陈言,曾经言说,想要天下见他。
如今,天下人之目光在他一人身上。
他的心中自有波动。
意志一道是从人之根本而延伸,而不是要变成一个非人的机器。
曾经的赤心,如今还在怦怦跳动。
陈言,一直想要的,都是更多人可以进入意志武道。
他人之感受,他人之见解,他人之意志,都可以成为意志之主的养料。
“敢问,陈氏为何要与我为敌?”陈言开口了:
“为何要一次次的灭杀我冰意?”
他的声音冰冷,第一句却不是讲道,而是在质问陈云佑。
陈云佑面色微凝,冰意要借天下来质问他?
该死的。
这他妈和你讲道不朽意志有什么关系?
陈云佑笑道:
“不是我陈氏要刻意针对冰意兄,而是冰意兄触动了五族法,五族……”
“别说废话!”
陈言并未转身,低喝一声:
“陈氏针对我,是因为我杀了陈尤衣,其乃陈主之女!”
他声音清澈,平淡之中透着丝丝寒意:
“陈尤衣于我面前随意抹杀一个沾染恶意的人族。
如果是你们,你们会生气吗?”
他的声音落下。
此刻,无数人思考着。
“那沾染恶意的人族原本被古神兽选做过冬的食物,关押在猪圈内,被我所救,终于有了希望,但陈尤衣却是随意抹杀了她的性命。
你们,生气吗?”
陈言声音再度落下,陈云佑眯起眼睛:
“尤衣当初是没有分辨……”
“闭嘴!”陈言低喝出声:
“没听见我在讲道?”
陈云佑面色一颤,眼底的怒意终于要遮掩不住了。
冰意在天下人面前叫他闭嘴。
他咬紧牙关,下一刻却是盘坐了下来。
“你们生气吗?”
陈言的声音传递出去,震动出去,质问天下。
无数人看着。
生气吗?
愤怒吗?
自然。
自然啊!
这一件事,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冰意杀了陈主之女,所以被陈氏敌对。
人们忽略了陈尤衣之事,只知晓冰意杀的是陈主之女。
可是现在一想……
生气!
“你们敢去制止吗?”陈言再度开口了:
“你们敢去斥责?
敢去抹杀那个视凡人为草芥的陈主之女吗?”
陈言的声音落下,连三质问。
轰的一声。
陈州之内。
一道光柱自陈州中心城内爆发,陈主罕见暴怒。
有人当着天下人之面,怒斥他女儿乃是恶人。
他传讯出去,却是得到了其余三州之主的同步反对。
冰意在讲道,不能中断信号传输。
陈主面色阴冷了下来。
天下人,却没有时间考虑陈主现在的想法。
他们在因为冰意的三声质问而陷入沉默。
敢去斥责吗?
敢去制止吗?
那是陈主之女,世人之中敢去制止的,太少了。
更别提是抹杀。
冰意是宇主之子都沦落至此,何谈其余人?
三声质问,就像是三枚石头横压在世人的心头。
有人攥紧拳头,若是他,他绝对敢去制止。
有人眼里浮现迷茫,他不敢,因为不敢,他心里的迷茫更甚了。
这与不朽意志有什么关联?
也就在这时,那声音再度响彻起来。
“不朽意志,凡懦弱者,不可入!”
他开口,声音清澈,如深山古寺的晨钟,直入人心!
“凡侥幸者,不可探!”
陈言再语,周身溢散赤红金霞,与四周之恶意碰撞,腐蚀,不可名状之诡谲异象在光焰之中被缓缓磨灭!
“凡恶念者,不可视!”
陈言心中豪情激荡:
“这就是志!”
“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可为限!”
薄衫在金红之光内微微晃动,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不是因为自身有胆气而有志,而是因为有志,才会绝不怯懦!
如心中有志,虽死无憾!”
陈言不再开口。
他从不是一个所谓胆大包天之人。
为了一己之私,屠戮千万,那是胆大。
敢为自己之道,与一州为敌,也是胆大。
两者是一样的吗?
意志是他的武道,是他绝不能被玷污的真理。
击杀陈尤衣,看似随意,实则陈言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武道偏离。
他不再多说,闭目盘坐,此刻已经来到第一百一十节台阶,取出一枚铁牌,夏未泯的虚影出现了。
但他的声音,却是一直传递出去。
振聋发聩!
此刻,倾听之人,屏气敛息。
有的微微前倾,有身体紧绷,有的则是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就是不朽意志?
有人迷茫,有人感觉太过简单。
但渐渐的,有人反应过来了,最简单之物,才是最难之物。
就比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只是一个最简单,所有人都知晓的东西,但真正能做到的又能有几个?
若是不朽意志,真是如此,那能进入不朽意志的又能有几个?
谁能像陆巡阳,陈言或是冰意这样横空出世,如骄阳横空呢?
就如对方逆转生死之事,便是困难到了极点。
当人们清楚地分析了冰意的讲道内容之后,却是一个个沉默无言。
如今的冰意,就好像是一座只能仰望之巨山一般。
池悦溪、陆浮坤等天骄,此刻亦是面色微颤。
他们对意志武道的了解只会更深。
至于陈云佑则是难免的脸色难看下来了。
冰意竟是将他们整个陈州拿反面教材举例了。
有没有人可以理解不朽意志他不知道,但绝对厌恶起了陈州。
尤其是现在,一种羞耻感在陈云佑的内心深处激荡着。
无比难受。
陈言却是已经与夏未泯的虚影开始交手,双枪不断碰撞,红花涌现。
而陈言的脑海深处,再度浮现出夏未泯的记忆。
【未泯,你是百年难见的真龙圣体,与皇厄匹配度最高,是未来掌国最好的人选。】
大殿之内,一头花白,坐在轮椅上的中年掌国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皇,恕难从命。】
夏未泯眉目低沉,跪了下来。
【你……不愿做?】
【我不愿做!】
【你是真龙……】
【我不愿做!】
中年掌国的眼里罕见浮现怒意。
【开国之主的话,你都忘了?】
【他是开国之主,那为何要残害后代,为何每一任掌国都要饱受皇厄蚕食,死后还要做洲明,不得安息?】
夏未泯咬牙。
【父皇,你要期盼着我早日死去吗?】
【可你身具真龙圣体!】
【那就请父皇剥夺我之圣体,我夏未泯要成武道绝颠,开国之主解决不了的,我来解决,你们只能忍受的,我来灭除!】
【混账!】
【我意已决,请父皇成全!】
【从今以后,皇室断绝对夏未泯所有的资源,谁敢私自教他,罪无赦!】
…………
【一味的忍受恶意,世界总有崩溃的那一天,我只是想要追求更高的武道,他却要灭绝我的希望,将我往死路上赶!】
【哈哈哈哈,这天下只要真龙圣体,不要我夏未泯!】
【这金州,我不待了!】
…………
【我不能教你啊,你是夏未泯,掌国给全天下警告,谁教你,杀无赦。】
【还请皇子回金州,老夫……老夫给你跪下,老夫之武道太过浅薄,不配被殿下学习。】
【天下无人可以教你,不敢教你。】
【陈州出现双骄,陈轶与陈晟,尤其是那陈轶,天资独绝,十三岁进入念力一道第五境念真境!】
【池州池苍兰也厉害的不得了……】
…………
【哈哈哈,我之武道路,断了。】
【比我小两岁的,都进入了第五境,而我……】
【没人敢教我,无人给我资源,无人愿意看到我强大,所有人都想看着我成为那轮椅上必死的掌国!】
…………
【老人家,您真要教我?】
炼州,苦水河畔。
衣衫褴褛的夏未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白衣老人艰难开口。
【你不是要学吗,我来教你。】
老人笑呵呵道。
【可我……我是……】
【我不知道你是谁,从今以后,我只在凌晨后教你。】
【师父!】
夏未泯跪下,眼里浮现泪水,他重重叩首。
【师父,你愿教我,便如给我新生,但我不能害你,我名夏未泯,谁教我,谁……】
【所以说,你每日凌晨后来找我,白天我不敢教。】
夏未泯愣住了,他看着老人,再度跪下。
【师父!】
…………
【师父,我该用什么武器?】
【你想用什么?】
【枪!】
【哦?】
【枪,直如苍松之干,不屈不挠,我心向往之。铁锋锐利,我意从之。】
【好好好,师父想看你继续下去。】
【是!】
…………
【师父,你让我一直看河,我没看懂啊。】
【世间之真理,都在最朴素之物上,正如你观枪之笔直,看透自身之志向,我让你看大河之奔腾,也想让你品悟大河之真谛。】
【可是师父,你看河对面的那一簇簇彼岸花,好美啊。】
【好好好。】
…………
【徒儿,你天资绝代,是我平生仅见。】
【师父,你要赶我?】
夏未泯跪了下来。
轮椅上的老人一怔。
【没有。】
【师父,你吓我一跳,我彻夜研习,创造了一门枪法你看看。】
【哦?】
夏未泯持枪挥舞。
白衣老人满脸笑容。
【好好好。】
【师父,你为何白天的时候,我可以感觉你身形好像……】
【很像是一丝残魂?】
【是。】
【为师,只是一缕不愿离去的残魂罢了。】
【师父,我若成绝颠,必为师父重塑肉身!】
【好好好。】
…………
【五族派各族天骄战我大夏,我大夏竟是难以抵挡。】
【二阶将星中,只有三人打赢,他们可是二阶将星啊。】
【那陈州陈轶过分至极,竟是将舒怡公主斩断了双臂!】
【该死,五族要做什么?】
…………
【徒儿,你想去金州?】
【不去。】
【哦,你的弟弟妹妹都输了,你不关心?】
【我……】
夏未泯面色难看。
【我若回去,他们就会将我捉拿,去做那个必死的掌国。】
【那你离开时,他们为何没拦住你?】
夏未泯沉默。
【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体质成为掌国,你可以活一百年,而你的弟弟妹妹他们成为掌国,顶多三四十年。】
【我知道,可我……可我要站上武道之巅,我要改变这一切……】
夏未泯看着老人,他神色颤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师父,恶意无法被消磨吗?】
老人微微摇头。
【可我,可我不甘!】
夏未泯咬紧牙关,终于在某一刻闭上眼睛。
【师父,我懂了。】
白衣老人在阳光之下,身形越来越浅薄。
【好好好。】
…………
【真龙出世,那是什么?】
【真龙圣体,是真龙圣体,我大夏还有天骄!】
【这,他横渡大夏,竟是引来了拜将雷劫!】
【他是谁,一出世,便是未来神将,他是谁?】
【横压五族,这是天下第一天骄!】
【他叫夏未泯。】
…………
【你敢?!】
【你伤了我皇妹,你说我敢不敢?】
天空战台之上,夏未泯一枪砸下,号称五族第一天骄的陈轶被砸断双腿。
战台之外,亲密无间的五族双骄池苍兰与陈晟面色颤抖。
被夏未泯之实力所震撼。
【这就是疼痛的感觉吗?】
陈轶神色怔愣了下来。
【我陈轶一生无败绩,你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看花。】
【你辱我!】
【我并未辱你。】
【你的武道,就是看花?】
【是的,天天看。】
陈轶身体微僵,直视着这一个把他双腿都打断的男子。
却见对方转过身去。
【有时……】
【有时什么?】
【也看河。】
【该死,你辱我!】
…………
【皇兄,皇兄,我是下一任掌国,你别担心了。】
【舒怡……】
看着曾经敬仰自己的妹妹此刻拉着他的手臂,仰望着他。
夏未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向坐在轮椅之上的掌国,沉默了。
【你们,不懂我夏未泯之志向!】
【你们,永远也不懂。】
【可你们没错,我也没错。】
…………
【我愿成为掌国。】
幽静的大殿内,夏未泯沉声开口。
【你……不是要改变这一切吗?】
【成为掌国,我依旧可以。】
【成为掌国,你就要身具皇厄,所有的修炼都会终止,而且会越来越弱。】
【你……,你不是要我成为掌国,替你的班吗?
那些大臣们也要我成为掌国,他们只看到了他们在世的这百年,而未看到往后万年!
你也一样,和他们一样!】
将死的老人沉默了许久许久,他看向夏未泯。
【他们是想让百年内掌国不换。
我……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都可以活的更久一些。】
沉默,沉默。
倒是年迈的掌国再度打破沉默。
【成为掌国之前,肉身不能沾染恶意,你需要让自身之肉身不再纯净,到时候那群大臣也不会再提议你成为掌国了。】
夏未泯神色颤动,他料想到父子再见面会大吵一架,会互相埋怨,甚至会大战。
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会改变这一切的,我会的!
舒怡皇妹不用死。
我夏未泯一定可以,我会唤醒所有的洲明,我要用我之一生毁灭所有恶意,消除皇厄。】
夏未泯郑重开口,攥紧拳头,指甲插入掌心,流出血水。
【以我之血,逆转这个世界!】
躺在轮椅上的将死掌国,欣慰的点头。
【好好好。】
夏未泯身体僵住,看着自己将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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