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在玄冥教威望不够啊，何不让本帅帮你喊一声？”
即便隔着面具，朱友珪依然能看到不良帅眼中的戏谑。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一双小短腿却是止不住的往后退去。
“我大唐不良人何在？”
一声令下如山倒。
方才还无动于衷的玄冥教众，在袁天罡喊完之后却仿佛解除了封印般。
纷纷将弯刀举在空中。
“不良人在！”
“大唐万岁！”
“大帅万岁！”
“万岁！”
……
并不整齐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让袁天罡嘴角抽搐的呐喊。
但却在这一刻，是将朱友珪本就幼小的心灵彻底击成粉碎。
那双小短腿更是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张目四望之下，冥帝如婴童般萌萌哒的眼中居然是有眼泪在打转。
“都是不良人？我倾尽所有，组建的势力竟然都是不良人？”
揉了揉眼睛，此时他依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眼前这一幕太过梦幻了。
一个几十年前就解散的组织。竟能在自己呕心沥血，忍辱负重才招揽的人才当中秽土转生。
这确定不是做梦？
即便是梦也太假了吧？
那自己这些年在干什么事？
老子朱温刚灭掉大唐，儿子朱友珪就鞠躬尽瘁帮大唐复国？
自己干的活比袁天罡都多，谁才是大唐的忠臣？
这要是让别人听了。李氏不把自己供进他们家太庙，人家都得骂他们兔死狗烹。
就在渐渐迷茫的眼神中，冥帝突然间看到了一处曙光。
不是的……
自己麾下还有忠良，孟婆还没有举起她的拐杖。
“孟婆，还得是你……”
欣喜开口，但刚说到一半，就见孟婆慢慢的走到自己面前。
“殿下恕罪，老身年老体弱，却是无法举得动这根拐杖了。”
一句话让冥帝本就出现裂纹的心，是彻底的支离破碎。
“你也是不良人？”
孟婆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早已告诉了冥帝答案。
“气死朕啦！”
冥帝仰天怒吼，极度的羞辱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随即像疯了一样，也忘了自己刚才面对袁天罡是多么的恐惧。
是直直朝他冲来。
“我是大天位，你也是大天位。我有九幽玄天神功护身，你未必伤的了我。”
“哼！大天？”
面对扑面而来的邪恶气息，袁天罡是一点不慌，一点不忙。
只是将手随意横扫，冥帝便如同一个皮球般被扇飞出去。
在空中不停打着螺旋，横冲直撞的将好几棵小树拦腰撞断。
“大天算什么东西？在本帅眼里，你与三岁婴童差不了多少，玄冥教今后由不良人掌管，你可以放心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大天位功力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从地上坐起来，冥帝看着自己双手，已经是对这半辈子人生，彻底的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一刻，一股悲凉之意席卷全场。
众人都是目露同情的看向冥帝。
任谁被这样戏耍，都无法接受吧？
冥帝现在还没被气死，已经算是内心很强大了。
呕心沥血建立的势力为他人做了嫁衣，辛辛苦苦练就的神功如此不堪一击。
尤其是仇敌当面，四周却无一人为自己叫好。
这股无助和孤独几乎要吞噬他的心。
“我……是大梁的陛下！我……是大梁的皇帝啊！”
朱友珪强撑着站了起来。
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是袁天罡率先动了起来。
速度快到旁人根本无法看清。
即便是李昌平也只是模糊能看见三道银光。
破空声再一闪而过。
当袁天罡回到原点的时候，竟是与他之前，那还未消散的残影重合。
玄冥教的一众不良卧底甚至都觉得他没有动过。
只有少数高手隐隐有察觉。
这里面反应最大的就是朱友珪。
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突兀出现的三根银针。
再感受到体内正不受控制，缓缓消散的内力。
此时，天下无敌的大天功力再也无法给他半点安全感。
随着阵阵绝望感笼罩心头。
朱友珪将闪耀着黑色光华的利爪指向自己咽喉。
“帝王之尊，又岂可刀剑加身？”
说罢，竟是自绝于此。
————
“殿下！”
袁天罡双手抱拳，对着李星云单膝下跪。
“朱友珪功力已散，歧晋两国皆已俯首，不良人全可任您差遣。您正好借此势力复我大唐。”
他这一跪，一众不良人是齐刷刷跪下。
“大唐万岁！”
此刻即便再丑陋的恶鬼面具，仍挡不住那后边一双双充满狂热的眼睛。
作为一个存在了三百年的势力。
数十年时间，忍辱负重只为李星云而活。
他们无非就是期待着这一刻。
期待那带给过这片大地无上荣光的王朝，再度降临。
————
“大帅万岁！大帅万岁……”
人多了心不齐，势力大了，也总有一两个害群之马。
在别人都为大唐欢呼的时候，却老是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夹杂其中。
初时，袁天罡还不放在心上。
不良人里活宝众多，平日里开开玩笑自己也懒得管。
可现在正值关键一步。
搁那一个劲管自己叫“万岁”是什么意思。
只稍稍侧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那个风骚的身影。
上官云阙还生怕他看不到自己似的。
一边喊着万岁，一边招着手蹦起老高。
而后似有所感的，见袁天罡将目光投向自己。
连忙是叫的更欢。
“大帅英明睿智，大帅一统江湖，大帅谁与争锋，大帅……”
还想继续说，袁天罡是再也忍不下去，身形一闪。
“啪！”
上官云阙像刚才冥帝一样，被一巴掌扇飞好几丈远。
然后抬起蒙灯转向的脑袋，还不明白自己拍马屁怎么还会挨打？
“大帅干嘛打我？”
“混账，喊本帅万岁，是想陷本帅于不忠么？”
“这……”
上官还忙着想解释两句，不良帅则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滚！”
“唉……”
是再不敢反驳，灰溜溜钻进人群。
————
回过身来，袁天罡继续下跪，却被李星云躲开。
接着是看向眼前正盯着自己的一众人马。
这一刻，他有种意兴阑珊之感。
曾经，他以为报仇很会很难很难。
要像江湖传闻里写的主角一样，一关一关打boss，打了小的，来个老的。
自己会在报仇的路上收获爱情，收获友情。
但却没想到，报仇会是这么简单。
自己就像袁天罡的提线木偶，明明每一步都按着自己想法走，可最后都逃离不了他的掌控。
亦摆脱不了，登上那皇位的结局。
“千秋霸业？皆是粪土。光复大唐？又有什么意思呢？站的越高，觊觎你位置的人便会更多。不如去闲云野鹤，悬壶济世，阅尽这世间铅华。”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李茂贞瞬间把背在身后的拳头握紧。
李嗣源低垂的眼中微微闪略过一丝欣喜。
至于其他不良人，则都是目瞪口呆。
一个个是愤然把脸上面具摘去。
闲云野鹤？身为李唐余脉，你凭什么？
那他们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那大帅三百年呕心沥血，谁来偿还？
还有这不良人，又有什么存在必要？
一时间是都感觉到信念有些崩塌。
或许，三百年前那道光，再也不会回来了……
————
“哼！一群废物，不识真龙！”
与众人表现不同，人群当中的黑无常却是一点没有彷徨无助的感觉。
他甚至连目光都始终没落到李星云身上过。
只是紧紧盯着那道，已收敛杀意，气息又变为平和的淡紫色身影。
身为多年的枕边人，白无常显然明白大哥的心思。
对此处的情形，黑无常还忌惮一些，她可就有一说一了。
嘴下是一点都没留情：“大哥，要么说，这伪帝就是伪帝，烂泥就是烂泥呢！阴沟里的蛤蟆，永远无法与九天之上的巨龙相比。”
本以为这番话会引来不良人怒目。
却见到一众不良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自己多年倒是付出无所谓。
可大帅如此付出。三百年执念，依然抵不过李星云一句闲云野鹤，很让他们很是气愤。
看人们都赞同自己的话，白无常更像是被鼓舞了一样。
继续说道：“连不良帅都陪着他演戏，也不知道这位天子到底施展了些什么手段呢？”
跟别人比，她俩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李昌平的身份。
即便是走到这一步，不良帅都跪李星云眼前了，他们照样以为这是李昌平唱的戏。
用滔滔大势裹挟歧晋两国。
将李星云推往台前，看他们明面勾心斗角，自己在暗地里掌控权力。
继而行禅让之举。
这不正是权臣的路子？
还搁这演呢，咱兄妹早看出来了。
想到此处，白无常福至心灵，只觉身边的黑无常是越看越顺眼，恨不得当场就修炼一番。
————
这俩人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打扰到场中局势。
即便是一众不良，都盼望着李星云接受那个使命，他依然是弃之若敝，没有丝毫心动。
一番话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是毫不留恋的，将那背后的龙泉宝剑解开丢弃，而后逐步远去。
“义父！我……”
张子凡对李嗣源抱拳拱手，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往李星云方向看去。
“去吧，可要替为父好好照顾天子。”
依然是软绵绵的话音，李嗣源小眯眯眼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子凡继续附身道：“多谢义父！”
说完，又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陆林轩。
似要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默默叹口气，转身离开。
他一走，倾国倾城也同样动身。
上官云阙刚被袁天罡拍了一巴掌，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而等他稍清醒一点了，再四处张望，已经是没有了李星云的身影。
“星云，星云，等等我……”
有心去追，但脸上残留的疼痛却是先提醒他看向袁天罡。
“大帅，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抓回来？”
说话间，是满眼都是期盼的神色。
但不良帅却是无情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天子那边，本帅自有办法，现在还是先破解龙泉宝剑的秘密要紧。”
“龙泉剑！”
提到这三个字，众人才想起这最重要的宝贝。
赶紧往李星云方才扔剑的地方望去。
可在那里，刚才还显露着银光的厚重宝物，此刻却是不翼而飞。
“什么？龙泉宝剑呢？”
袁天罡话音未落，又是一名不良快步跑来。
“报……大帅，盗圣温韬不见了！”
“温韬？他偷走了龙泉剑？上官云阙，李昌平，速速将他给本帅追回来。”
“是！”
答应一声，李昌平将不良龟揣在怀里。
他至今没想明白，袁天罡把这乌龟给他是什么意思。
那上面写的可是不死药方！
把这种宝贝交给自己，是想让自己跟他一样，继续三百年如一日的守护大唐？
不会吧？还有那温韬是何意？
打死他都不信，温韬能在不良帅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是袁天罡有意为之，那叫自己去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墓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却是怀里鼓鼓囊囊爆发了一场大战。
他怀里可不止不良龟这一个生物，还有一条蛇在里边安眠。
这两个物种一碰面，立时为了争夺领地而开始激战。
一个厚甲，一个灵活。一个苍老，一个年轻，谁也不让着谁。
但当李昌平把它们掏出来的时候，不良龟咬住蛇尾的龟头立时松口，幻影蛇咬住龟爪的嘴也马上停止。
都是人性化的做出了乖宝宝的动作。
尤其是这乌龟，也不知为了讨好还是怎么滴，探着脑袋一个劲往李昌平面前靠。
没有张嘴，却在拼了命的吸气。
吸到李昌平都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体香。
不然为何这乌龟跟发了情似的？
“老实点，不然炖了你！”
一声吓唬，不良龟像是听懂了一样，立马变的安静下来。
李昌平嘴角又泛起苦涩。
“体内一条虫，怀里两只宠。在这么下去，该开动物园了。”
“唉……也不知道不良帅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