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景坐在车里长叹,女人就是心眼小。
昨天晚上失约,他发了好几条微信,叶蓁蓁居然一条都没有回复。
打开通讯录,他盯着叶蓁蓁的号码发呆。算了!当面道歉更有诚意。
暮色已至,街头行人并肩旋踵,商铺里音乐声、促销声不断。
KtV大堂里,前台忙的不可开交。咨客忙着订房,待客开卡,抽空还要催美女们来前台取花。
前台北面墙边,摆放着一地缤纷花束。基本都是玫瑰、百合一类。
“叶蓁蓁呢?花放这儿太占地了!赶快搬去休息室。”前台咨客手拿对讲机喊道。
公主队伍里,大家左右互看,不见叶蓁蓁踪影。
“叶蓁蓁今天没有来?”
“那束粉色玫瑰像是进口的。”
“不会因为昨天那件事在家哭鼻子吧!”
“谁知道呢!她太犟了,喝杯酒而已,真不至于闹成那样。”
众人在队伍里窃窃私语,大厅里鲜花的芬芳盖过熏香气味。
“xx包厢开卡。”
“您好,这边请!”咨客带着文白景走向包厢。
文白景坐在包厢里,思忖待会要怎么说,叶蓁蓁不至于揪着这点小事不放,估计两句话哄哄就好。
“咚咚咚!”
“进!”
“您好,叶蓁蓁今天没有来。”服务员鞠躬道。
文白景:“没来?”
服务员:“是的。”
文白景不明就里,她说上班到今天,怎么会不来?
他掏出手机,拨打叶蓁蓁电话,“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文白景心里纳闷,不上班就算了,怎么还关机?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文白景拧眉道。
服务员满脸尴尬,伸手摸脖子。
文白景目光锐利,追问下,服务员将昨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不过,叶蓁蓁应该没事……”服务员道。
文白景声音冰冷,“为什么?”
服务员:“昨天,她下班前没有哭过……”
文白景闭起眼睛,怒火憋在胸腔,一股酸楚涌上喉头。叶蓁蓁,这个傻瓜又倔又菜!见她第一面,文白景就知道,她根本不适合夜场。
叶蓁蓁即将离开夜场,偏巧在离开之前发生这样的事。恰好他昨天又被绊住。
她自尊心强,昨天被当众羞辱,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她快晕倒时,非要换了衣服才肯去医院;她从未提及过窘迫,也不屑卖惨博同情。
文白景一时怔忪不安,他不知道叶蓁蓁的住址,也联系不上她。
服务员怀抱粉雪山来到文白景近前,“您好!这是叶蓁蓁的花儿,她不在…”
文白景手臂轻抬,用力一挥,花束失去支撑,朝着地面落下。
“砰”的一声闷响,花束重重地摔在地上,花瓣和枝叶四散开来,眼前在下一场浪漫的粉色花雨。
“出去!”
服务员屏气息声退出包厢。
“混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叶蓁蓁,受了委屈可以哭,或者和我倾诉……
粉雪山栽倒在地毯上,花瓣洒落一地,花头被折断,水漏出来洇湿包装纸。
踩着破碎的花瓣,他走近花束,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摩挲额头。
娇艳欲滴的花儿,被抽走灵魂,生机全无。他伸手取出卡片,端详了许久。
开车驶在四衢八州的城市,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叶蓁蓁在哪里?她还好吗?
他打了很多通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她开机就会看见,对啊!开机就会看见。
叶蓁蓁,你倒是开机啊!
他犹如深潭般的黑眸,闪过一丝焦急之色。
文白景紧握住方向盘,手上青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凸起。他不受控制地重重拍在方向盘上,似乎想要借此来发泄心中的不安。
如果昨晚他赶到,也许可以阻止。或者在她被欺负后,给她披一件衣服,及时宽慰…
文白景一路心慌撩乱,街头灯火阑珊,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毂击肩摩。
小情侣们,此刻格外刺眼。
梧桐路,因道路两旁栽种着的法国梧桐而得名。一入夏,树叶葱郁如盖。晴天,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光影纷沓交叠着游移在地面。
走在梧桐树下,踩着光影漫步,最好,再有个白裙若雪的女孩子牵手走在身侧。
人民医院就在梧桐路上。
开车从东往西,路过人民医院时,他放慢了速度。医院内灯火如昼,不久前的夜晚,也在这个医院。
他心急如焚的抱着叶蓁蓁,脚步慌乱的冲进医院,守在她身边,等待她醒来。
叶蓁蓁曾在他怀中宛若游丝的说:“…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他的心在抽搐,有一缕韧丝在心上牵拉。
叶蓁蓁,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文白景喜欢上她烂漫的笑脸,此刻那张笑脸,会是什么样子呢?
“滴——滴——”
后车狂按喇叭,文白景收敛回思绪,轻踩油门驶离人民医院。
梧桐滴翠,映在他幽深的眼眸。
叶蓁蓁,你在哪里?
凉铺梧桐月,树叶正葱茏。 风止众鸟栖,梧桐相待老。
梧桐相待老。
…
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夜幕下,一辆出租车自西向东,穿过梧桐绿荫,停在人民医院门口。
叶茂和王优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人架着叶蓁蓁走进医院。
昨晚淋雨,今早用凉水服药,接着搬家打扫卫生,叶蓁蓁毫无悬念的发起高烧。
叶茂和王优下班后,打算过来认门,顺便一起吃顿饭。结果,进门看见叶蓁蓁猴屁股一样的脸。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夜班医生们忙碌地穿梭在其中。
一名年幼的孩童因误吞鱼刺而痛苦不堪,他的父母焦急地守在身旁。医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住鱼刺,试图将其取出。
旁边长椅上坐着一个被开瓢的年轻人。
叶蓁蓁只觉头昏脑胀,灯光更是刺眼得令人无法直视,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住眼睛,手也软绵绵毫无力气。
“姐,你是不是难受,你别哭啊!”
叶茂手足无措,说他是个男人,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没有长大的男人,扛不住什么事。此刻姐姐生病,他不得不挑起大梁,毕竟才刚入社会,遇事后的慌乱肉眼可见。
王优掏出纸巾替叶蓁蓁擦泪,又帮叶蓁蓁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叶蓁蓁嗓子肿痛,下咽口水都觉困难,只能胡乱摆手以作回答。
“体温计!”医生伸手接过体温计。
39.8摄氏度。
“烧这么严重,怎么回事?”医生皱眉。
叶蓁蓁口水不敢下咽,含着口水说:“昨晚…淋…雨……”
医生摇头:“年轻人不爱惜身体,日后会吃苦头的!”
开好药,叶蓁蓁又被架到输液大厅,她歪头靠在椅子上,全身力气都被抽走。
“姐,要不要喝水?”王优打开水杯,递给叶蓁蓁。
她胡乱摇头,现在呼吸费力,嗓子难受,喝水嗓子会更疼。况且打点滴老是想上洗手间,每次去洗手间都万分痛苦,搞不好再跑针。
输液室,护士不停忙着扎针、拔针、换药,有人从叶蓁蓁身边走过,她浑身颤栗,感觉一股凉风贯穿全身。
叶蓁蓁面颊像是染上烈焰,碎发飞在额间,她面容憔悴,歪头靠在椅背上昏睡。
叶茂不停在搓手,焦急的看向王优。
“叶蓁蓁是吧!”小护士推车走来,“手放好,打针了!
“是的!”叶茂答道。
小护士拿起她右手,来回找血管,小护士研究半晌,缓慢下针。
叶蓁蓁眉头紧蹙,好痛!她猛然缩回手。不用看她都知道,扎错了!
“你等一下。”小护士语气温柔道。
她走到同事身边,“姐,那个病人血管太细,你去吧!”
叶蓁蓁面色萎靡,眼神涣散。身体变得好轻,没准儿下一秒就会飘起来。
“叶蓁蓁,手给我!”
她将手递给护士,针头缓缓推进血管。
“好了!”护士给叶蓁蓁贴上胶带。
“是你?”护士眼睛一亮,“今天男朋友没有陪你来吗?”
叶蓁蓁目不转瞬的注视护士,好巧不巧。眼前是上次中暑,文白景送来她医院时,那个夸她好福气的护士。
她的病去了大半,大脑秒变清明。
叶茂和王优同时错愕的看向叶蓁蓁,空气霎时变得稀薄,叶蓁蓁的心悬在嗓子眼儿,全身血液在不停翻涌,奔腾声汇集在耳膜。
这是什么运气!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说遇到就遇到。
在左右两道目光的炙烤下,叶蓁蓁冲护士指着自己的嗓子,尔后,又摇摇头。
她借着生病的由头闭眼假寐,别问!问就是护士眼花认错人。
叶茂和王优两人面面相觑,眼下叶蓁蓁病怏怏的模样,明显不能为他们答疑解惑。
叶茂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出输液室。
夜色催更 ,清尘收露。
空气中,消毒水味浓烈。
点滴溅起浪花,缓慢滴入血管。
叶茂拎着面包和饮料回来,他来到王优身边坐下,撕开面包递给王优。
“小优,你吃点面包垫垫肚子吧!”
“我不饿,不想在医院吃东西。”
“你没有生气吧?等七夕情人节,我一定给你买礼物,好吗?”叶茂拉着王优的手。
“我没生气。”王优压低声音回答。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从现在开始攒钱…”
叶蓁蓁腾腾兀兀睡去,怅怳中,一缕若有似无的松柏气息,抚过脸庞。
一滴泪珠顺着她的眼角,偷偷钻入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