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进退失分寸
完颜月氏于雁门关下接连受挫，赫连楚山只得亲自带兵往攻。
激战半日，雁门关依旧固若金汤，赫连楚山只得暂歇攻势，撤下士卒稍作休整。
他刚刚回到帅帐，连口热茶都未喝上，却见完颜月氏匆匆而来，面上尚有惊惶之色。
“大人！方才探马来报，忻州失守！”
闻言，赫连楚山手上一抖，一杯热茶顿时撒了一地。
他却顾不得理会，三两步来到完颜月氏身前，一把揪住其衣领低喝道：“你说什么？”
完颜月氏本能地挣扎，见挣脱不开，只得惨白着脸色回道：“探马来报，今日清晨公孙云绫突袭忻州，城中内应打开城门，守将战死，忻州城破！”
“啊！”
赫连楚山低喝出声，一把推开完颜月氏，旋即在帐内不停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奈何声音太小，完颜月氏又心绪不宁，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片刻后，赫连楚山见其无动于衷，心头火起，怒喝道：“本帅问你，公孙云绫是怎么绕过代州城的，为何不说话！”
完颜月氏心下骇然，不由身躯一抖，直直跪倒下去，匆忙回道：“末将不知！请大人恕罪！”
“恕罪！”
赫连楚山上去就是一脚，完颜月氏一时不防被踹倒在地，忙又爬起来重新跪好。
许是出了一口怒气，赫连楚山也冷静下来，目光闪动，顾不得追究云绫是如何出现在忻州的，沉声问道：“公孙云绫有多少兵马？现在何处？”
闻言，完颜月氏粗略一想，赶忙回道：“探马禀报，公孙云绫约莫五六千人，俱是骑兵，破城之后焚毁了府库，随即向南直奔太原去了！”
“五六千！”
赫连楚山瞪向完颜月氏，有些不敢相信只这点兵马云绫就敢往太原方向去，一时间他竟摸不清云绫的意图到底为何。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是放任云绫这支兵马不管，必然会惹出大麻烦来。
于是，他思量片刻后看向完颜月氏，沉声道：“你继续率军攻打雁门关，无论如何，十日之内必须攻破此地，否则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完颜月氏高声应喏，随即又小心地问道：“那大人您？”
赫连楚山冷哼一声，沉声道：“本帅亲自去会会那公孙云绫！”
太原之北，阳曲县北郊。
云绫策马疾驰，手中长枪一递，登时将仓惶逃遁的北凉校尉挑落马下，旋即回马一枪彻底了结其性命。
这时，钱来快马追至，禀报道：“姑娘，运粮队已被杀散！”
云绫微微颔首，随手收回长枪，吩咐道：“放火，撤！”
随着一个个火把投向堵满道路的运粮车，大火熊熊燃起，云绫也率军向东而去。
待赫连楚山率北凉精骑赶到之时，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被烧作灰烬的粮草。
一时间，赫连楚山再也维持不住其儒将的形象，仰天怒骂起来，惹得一众兵将纷纷侧目。
他们从未见过赫连楚山如此当众失态，同时也明白了如今他们面临的形势有多糟糕。
与此同时，云绫已经率军钻入了系舟山中，正循着钱来发现的小道一路向北而行。
不得不说，钱来对于并州山川地理的了解着实超出云绫的预料。
随后的几日，在钱来的指引下，云绫借助山川遮掩，率军四面出击，频频袭击北凉运粮队，得手后又迅速钻入山中转移。
五台山、系舟山、吕梁山，围绕着太原通往代州的粮道，几日功夫云绫就在这些山中来回穿梭了几遍。
赫连楚山被云绫溜得疲于奔命，心中怒气勃发偏偏又无处发泄，可谓苦不堪言。
他知道云绫盯上了他的粮道，也以运粮队为饵试图伏击云绫，却几次三番被云绫看破，无功而返。
他或许想不到，钱来的情报网早已渗透到并州的角角落落，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及时送到云绫跟前。
当他发现时，却为时已晚，云绫早已闹腾够了，收兵回到了繁峙县。
现如今，北凉军在代州前线的粮草已然捉襟见肘，完颜月氏不得不暂缓攻势频频向后方催粮。
但经过云绫这么一闹，赫连楚山一次也不敢运送太多粮草，唯恐又被云绫毁了去。
几次过后，见云绫是真的没再来劫粮，赫连楚山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也不敢再将大军留在代州城，只令完颜月氏率本部兵马退入忻州，其余大军则全数退回太原再图后计。
没办法，军中粮草本就不足，再让云绫这么闹上一次，只怕雁门关尚未攻破，并州的这几十万大军就得全军溃散了。
太原城，并州大都督府议事厅。
赫连乙山看着脸色阴沉的兄长，几度欲言又止，却又心忧顾虑，始终无法开口。
赫连楚山看在眼里，没好气道：“有话就说，如此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闻言，赫连乙山轻咳一声，迟疑道：“大兄，如今粮草不济，不若遣使向姚天君借粮如何？”
“前番我们袭了他的并州，今势穷去求，他会相助？”
“周军急攻平阳、博州一线，燕国又攻袭幽州，姚天君若还想成事，便不会坐视不管。”
说到此处，赫连乙山言语稍顿，看了看兄长的脸色，这才继续说道：“毕竟，若没了我们，公孙云绫十数万大军出太行，他姚天君也也唯有败亡一途。”
闻言，赫连楚山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吟不语。
见此，赫连乙山又道：“大兄，褚怀亮兵临晋州城下却围而不攻，公孙云绫又紧守雁门、繁峙一线阻我归路，这分明是想将我们困死于此。若不早决，只恐我三十万大军再回不去北凉。这可是我北凉的全部精锐啊，大兄！”
话音落下，赫连楚山猛地睁开双眼，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沉声道：“你亲自走一趟，便说事后并州我们可以还他，所掠金银也可分他一半！”
“是，大兄！”
就在赫连乙山秘密出城的当口，暗处却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入夜，繁峙县衙，后院。
云绫正在房内盘膝吐纳，倏地耳根轻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左大圣女，既然来了何必躲在外面，进来说话吧。”
话音方落，房门便被人推开，随着银铃声响，左湘儿款款进来，自顾自坐到了桌旁。
云绫盯着左湘儿看了又看，也不说话。
见状，左湘儿轻笑一声，幽幽道：“你这人哩，盯着奴家作甚？”
闻言，云绫眉梢轻挑，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你呀，还是这般没劲！”
“说吧，你来并州作甚？”
左湘儿白了云绫一眼，没好气道：“姚天君想与我阴姹派合作，我便来看看值不值得咯。”
闻言，云绫不由啧了一声，随即笃定道：“你既来见我，看来是觉着不值得哩！”
“嗯！”左湘儿颔首，撇了撇嘴回道：“怕是没人能想到你会这般大胆，只领着两万轻骑就敢千里奔袭三十万大军身后，还让你给做成了！”
“过奖！”
左湘儿再次白了云绫一眼，幽幽道：“你想困死北凉三十万大军，可曾想到北凉会去向姚天君求粮？”
闻言，云绫蹙了蹙眉，旋即笑道：“三十大军的粮草可不是个小数目，姚天君他现下怕是也拿不出来。”
“不要小瞧了圣门的能耐。”
“此话怎讲？”
左湘儿默了默，随即说道：“我圣门蛰伏百年，百年间未曾有一刻放松过。你猜猜，这期间圣门囤积了多少钱粮？”
说罢，她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绫，等着后者的反应。
云绫也的确被这番话说得秀眉紧蹙，暗暗寻思着左湘儿的话有几分可信。
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即便放在叛乱兴起前的大周也不是能轻易拿得出来的。
正因如此，云绫才会冒险千里奔袭。
在她的设想中，最多只需一个月，北凉三十万大军就得断粮。
若左湘儿所言为真，姚天君真能拿出这笔粮草，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见云绫沉默不语，左湘儿不禁展颜一笑，一时间娇媚不似凡人，其色更可魅惑众生。
奈何云绫却视而不见，只顾谋划着战事。
笑过后，左湘儿忽地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赫连乙山已秘密前往邺城，你若应我一件事，我便帮你料理了他。”
闻言，云绫皱眉看向左湘儿，一时拿捏不定，狐疑道：“赫连乙山既已出发，以他的修为眼下如何赶得及阻止？”
“这无需你管，我自有法子。”
见左湘儿说得笃定，云绫也不由信了几分，问道：“要我应何事？”
左湘儿定定地看着云绫，半晌方才徐徐说道：“带我进皇室宝库。”
闻言，云绫眼中忽地闪过一抹杀机，旋即又隐没下去，幽幽道：“什么皇室宝库，我怎的没听说过？”
左湘儿却是笃定地看着云绫，回应道：“我既找上你，自是有十足的把握，你用不着欺瞒于我。”
见云绫仍旧装傻，左湘儿不由抿了抿唇，出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图谋，我只想去寻一件东西，一件能救我师父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五色参王。”
云绫蹙眉，这东西一听就是宝贝，她虽暂时执掌皇极令，却不代表她有随意开启皇室宝库的资格。
许是看出了云绫的顾虑，左湘儿又道：“我不用一整支，只取一缕参须足矣。以你的功勋和家世，想必皇帝也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闻言，云绫狐疑地看了左湘儿一眼，终是应承下来。
末了，她看着左湘儿，幽幽道：“宝库在长安，我现在还无法脱身，如何？”
“我信得过你。”
话落，左湘儿起身飘然而去，转瞬便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