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边想着,边瞥了垂手顺眉站在一旁的许元娘一眼。这几日下来,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许氏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本以为一个商家女嫁到侯府来,别管原来多精明利落,都要因为门第差异先怯了阵,不敢多说话,更不敢忤逆反抗。
不想,这许元娘狡诈得紧,没事的时候看着还乖顺,只要一提银子,立马滑不溜秋、伶牙俐齿,偏偏还能堵得她哑口无言。她真是纳闷了,一个商家女子怎么对官家规矩、甚至各种“潜”规矩如此熟悉,还运用自如?那日秋嫣然同许元娘争执,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许元娘看起来比秋嫣然更像世家闺秀,而且人家句句话都站得住脚,不怕被传出去,倒是秋嫣然,气势上虽然不弱,骂出来的话却很容易成为笑柄。
哼,商户就是商户,眼皮子浅,一点嫁妆看得死紧!嫁进侯府了却满肚子私心,哪里配做他们秋家的媳妇?
她还真不信了,自己斗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只听过媳妇难当,哪有婆婆无助的?
垂着双眸的许元娘敏感地感觉到了季氏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用抬眸看,她都能肯定那目光里的恨意和鄙视。
可是那又怎样呢?既然嫁进来之前都已经想通透了,还有什么好纠结?其实她的嫁妆都是她自己跟父母商量好的,并没有全摆在明面上,就是担心婆婆小姑眼红算计。
侯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顿,她一点银子不拿出来是不可能的,至少要帮侯府先撑起来,帮候爷顺利谋个皇差。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侯府的女主人。候爷夫人,侯爷和侯府好,她和她将来的子女才能好。
只是,她愿意拿出来是一回事,被季氏母女算计是另一回事。她要让侯府所有人看到,商家女儿出身又怎么样?她才是这个府里唯一的二品诰命夫人,没有人可以随意地拿捏她、算计她。她愿意付出。但也是为她自己的丈夫子女付出。而不是任人索取,做个傻乎乎的钱袋子,还要被人瞧不起。
这次秋嫣然提出让她陪着去拜访梅庄。她第一反应是不愿意的,她没有这些人这么眼皮子浅,成日里盯着尹知若的嫁妆。世上有钱的人多了去,她们怎么不去盯?还不就觉得人家孤儿孤女好欺负?而尹知若到底好不好欺负。在经过了这许多事、吃了这许多亏,侯府名声一再坠落之后。她们竟然还没有感悟,仍然屡败屡战,意犹未尽?
关于尹知若和离的内幕,许元娘陆陆续续了解到不少。她不确定若是自己处在尹知若的位置上,有没有勇气和离,敢不敢独自立女户。带着弟弟妹妹生活?毕竟这个世道待女子苛刻,女子就是带着大笔钱财产业。也不容易,还危险。
但人家尹知若一个据说是柔弱天真的官家千金不但果敢地和离了,还迅速寻求到了林知府和景王爷的庇护,做起了“点点心”的生意。
她出门之前,她爹就交代她了,不要去刻意得罪尹知若。一来,俩人的身份太敏感,容易招来非议,损人不利己。他们是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或无利可图的事;二来,尹昭大将军和芊昕郡主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有很高的声望,并没有因为所谓的谋逆嫌疑被抹杀,尤其在尹知若弄出那个什么“将士之家”后。官场的人都极有眼色,根据上面的风向行事,景王爷和林知府能罩着梅庄,自然不会仅仅因为铁穆远,或者银子。
当然,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去招惹尹知若,那是个令她佩服的女子,今生她们注定不能做朋友,但也没必要结仇不是?至于季氏母女一副视尹知若为仇人的姿态,与她何干?
若不是因为对尹知若和梅庄的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她才不会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屈从于蛮横小姑的模样。要想拒绝秋嫣然,她有的是办法。呵呵,她进侯府也有几日了,日日不消停的秋嫣然愣是一根簪子也没从她这儿弄去过。
这会儿,听到季氏“不见就不见”的话,她倒是有些担心了,担心秋嫣然真的放弃。一方面,尹知若接受拜帖但直接往后推两日的做法让她对尹知若越发好奇;另一方面,人家梅庄从来没有主动同秋家联系,现在接受了拜帖,庆元侯府又放弃,不是显得小家子气吗?点点心生意好谁不知道?尹知若忙着看账本再正常不过。
若是以前的秋嫣然,肯定就听她娘的话摆架子“不见”了,可如今的她怀着她娘都不知道的心眼,又怎么可能放弃?
“要见,”秋嫣然斩钉截铁,傲然地扬起下巴,“当然要见!不过是推两日嘛,我又没事,这会儿说不去,不是反而落了下乘,显得我多小气似的?”这一点都想不到,她不是白白重生回来吗?她秋嫣然可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耍脾气的小丫头了。
“倒是哈,”季氏猛然醒悟过来,随即脸上涌起骄傲和欣慰,“我都气糊涂了,还是我的嫣儿聪明冷静。不过嫣儿,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听我们提到尹知若吗?怎么突然间想到去见她了?还要你大嫂跟着去,人家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要巴着她梅庄呢,新夫人进门还要去拜见她。”
秋嫣然冷嗤了一声:“您为什么不这样想?我们这是高姿态,我们从来问心无愧,也从没与她尹知若过不去,若是有什么纠结,也是她尹知若放不开罢了。在我们眼里,她仍是世交的女儿,总要关照才是。这不,我大哥成亲,不方便请还在守孝的尹知若姐弟几个来,只能上门去问候呢。”
季氏眼睛一亮,可不是?话都在人嘴里,被她的嫣儿这么一说,还真是呢。
许元娘半垂的眼眸里一道精光闪过,这个秋嫣然也不笨嘛!只是,说话的语气里怎么透着一股子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阴狠,好似真与尹知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就因为侯府屡次算计尹知若不成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