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哨声在河面上响起。
赵仲良也不耽搁吩咐兄弟们:“快,靠近刘一桂的船只。”
小船快速前行,赵仲良继续吹着那只铜哨,船上的兄弟们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和棍棒。
船舱中刘一桂的手下,听到响动慌忙出来查看情形:“怎么……”
话尚未说完,就被赵仲良身边的人一刀捅入了肚腹,护卫瞪圆眼睛,尚未弄清楚情形,肚子上又是一疼,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整个身体随即向后倒去摔入河中。
在赵仲良示意之下,船上的兄弟们大声喊叫:“官兵追上来了。”
……
刘一桂进了船舱,正吩咐手下要盯紧了河面。
“保丁队只是暂时绊住了官军,领兵的人发现这边有动静,兴许还会派小船摸过来,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手下应声。
刘一桂又看向崔十五:“你们受了伤,就不要到外面去了。”
崔十五却道:“只是一条手臂不能动了而已,若是朝廷那些狗贼敢靠过来,我们兄弟先上去解决他们。”
保丁队其余人听到这话齐齐点头。
崔十五接着道:“从前川哥就说过,咱们的活计都是刘管事给的,咱们得护着刘管事平安。”
这话说出来,刘一桂脸上也露出笑意,不禁伸手要去拍崔十五的肩膀,但碍于对方有伤,又硬生生地停下。
崔十五爽朗一笑:“刘管事放心,后面有川哥在,不可能会出差错……”
话音刚落,突然就响起了刺耳的哨音。
船舱中的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刘一桂也收起了笑容,快步走出去看情形。
哨声一直响着,仿佛是在为藏匿在黑夜里的东西引路。
刘一桂皱起眉头:“怎么是从后面传来的?”他想要看清楚,奈何黑夜之中,根本辨别不清。
哨音停下之后,又有喊声道。
“官兵来了。”
“官兵追上来了。”
刘一桂不禁一惊。
护卫道:“像是赵川他们的声音。”
刘一桂也听出来了,赵川应该是发现了官兵的踪迹,在向他们示警。
“一定是官府的援军来了,快走,”刘一桂下令道,“护着三掌柜,我们快些过关卡。”
本来他们准备缓缓通行,免得惊动了那边的官军。
官军若是知晓,要抓的人在这边,定会舍弃保丁队追过来。
可现在后面有人追赶,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快,再快点。”
船上的人拼命挥动着手臂,船只立即加快了速度。
刘一桂盯着三掌柜的小船,恐怕那边出什么差错。
赵川这样示警,给他们带来了消息,却也会惊动与保丁队缠斗的官军。
刘一桂额头上登时冒出了汗珠,他就期望官军尚未弄清楚情势,等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远了。
但越是紧急关头,事情通常都会向最糟的结果上发展。
不远处的打斗声似是小了许多,河面上的水流波动却越来越大,刘一桂瞪大眼睛,借着失火船只的最后一点光亮,他终于看清楚,前面的几条船向这边逼来。
刘一桂咬牙道:“放响箭。”
响箭发出来,就是给前面的船只信号,让那些带着方家家眷和夏子乔、葛英的船只调转方向,冲着官府的船冲撞过去。
河面上情形不明,这些船只挡在前面,三掌柜的船才能顺利离开,关键时刻只能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几支箭射入天空,鸣镝的响动随即传来,跟随而至的是绑在箭杆上的烟雾。生死关头,刘一桂用上了最后一颗棋子。
响箭过后,前面的大船果然调转了方向。
船中的方家老小,也感觉到了什么,满脸都是的恐惧,女眷和孩子忍不住哭出声。
不光是他们,葛英发现他们的船,居然慢慢停下来,然后船头开始向后调转。
“这是做什么?”夏子乔质问护卫,“好不容易出了关卡,怎么又要回去?”
护卫沉着脸道:“刘管事那边出了事,我们要去接应。”
夏子乔听得这话,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他一把拉住护卫,露出怒容:“不准去,我们继续走,不准回去。”
护卫却没有了之前的恭敬,狠狠地将夏子乔扯开,就像在丢一堆腌臜物似的,将他甩到地上。
夏子乔的头狠狠地撞在船舱木板上,登时眼冒金星,身上也是无处不疼,骨头好似都断了几根。
随之到来的疼痛,让他不禁惨叫出声。
不过却没人理会他。
船头还是转了回去,夏子乔无力阻止,只得哀求道:“不要回去……我给你们银钱……夏家有的是银钱……我父亲明明与你们说好的……”
与夏子乔的慌乱相比,葛英显得格外冷静,他打开窗子向外张望,清晰地看到所有船只,都与他们一样,在往回疾驰。
他仔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先是他们被围困,然后强行打开一条通路,现在后面出事了,又要回去救人。
他们不像是被护着的人,反而更像一只抛出去的饵,用来吸引官军的注意。
这支船队之中,他们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不重要的人,出了事自然先被舍弃。
这次回去,他们船上的人一定会拼死抵抗官兵,他们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葛英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夏子乔,拿定了主意,快步走出船舱,站在外面的护卫看到他不禁皱起眉头,就要开口驱赶,葛英却在护卫的眼皮底下,抓起一块木板,纵身跳入汴水河中。
护卫一惊,只看到河里泛起了水花,渐渐离他们远去。从这里到岸边不知道有多远,即便是水性极好的人,八成也会体力不支,溺死在这里。
不过,护卫也清楚,葛英的选择没错。
与其稀里糊涂地死,倒不如掌控在自己手中,反正已经通过了关卡,侥幸活下来就能逃脱。
官府定会盯着他们不放,不会在意一个凫水离开的人。
夏子乔听到动静,挣扎着追出来,他茫然地看了一圈,却不见葛英的身影。
护卫淡淡地看向他:“葛英跳下去了,你也要跟着一起?”
夏子乔整个人颤抖的更为厉害,竟然一下子堆坐在船板上。他想起葛英问他是否会凫水,那时候葛英可能就有了这个打算。
就连葛英都将他舍弃了……
夏子乔伸头向水中看了看,只能瞧见黑乎乎的一片,知晓自己可能会被抓,但他更没有勇气跳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