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嘲讽，杰德尴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像是一种一种不带恶意的、小心思被拆穿后的反应。
但我看到的，只是一张带有“尴尬”的面具——因为这种“尴尬”的出发点并不存在，那两本书是我编的。
说“编”不太准确，这两本书确实存在，也确实记录了一些人际交往、甚至是审讯中的心理技巧，但它们都没有“冒犯”这种手段。
可是杰德没有拆穿我，并且在我用“机关枪式表达”的笃定发问后，选择了一个“错误答案”来肯定我的猜测。
这首先说明他没看过那两本书，其次说明我之前的表现，已经基本获得他的认可，所以他不想再针锋相对，只想找个契机把这页翻过去。
“难得糊涂”是一种成年人、或者说成熟交际中的默契，只要双方在大局观上保持基本一致，有些小问题是不必深究的。
但如果杰德的性格里有这种“糊涂”，那么“冒犯”这种行为就是违反他性格的——除非情况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恶化，以至于他没有时间慢慢试探……
我刚想到这，思路就被一阵尖锐的刺痛生生打断，而在我吸了口气再看杰德的时候，他那种“尴尬”的笑意才刚开始收起。
“‘聪明’真好。”
我心里暗暗感叹，不过现在还没换刘祈，所以我还要再控制一点。
又放空大脑缓解了一下刺痛，我放弃继续推测蜂巢基地的情况，直接向杰德问道：“这边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杰德沉默了半秒微笑回道：“你们的计划我听利亚姆说过了，除了找人之外，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我向利亚姆透露的计划，是先跟着李智勇来蜂巢基地，之后我会自己想办法进行“应急预案”，在换过身体之后，再去一号基地寻找、并替换那个假的“011”。
但我真正的计划，是替换刘祈留在蜂巢基地，再由他去一号基地完成“换人”、并借此打入敌人内部——不过这一部分只有我的人才知道。
用半秒做了个简单拆分和推演，我按照告诉利亚姆的计划道：“我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另外帮我准备一套衣服，我需要在这走动的时候不引人注意。”
“这些已经准备好了。”
杰德点点头，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有点好奇——”
杰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你准备怎么拿到‘应急预案’的授权？”
“我会先把那个假货换出来，执行‘应急预案’之后再换回去。”
我半真半假的回道，毕竟刘祈现在还被监控着，无论真的计划还是假的计划，都需要调查部门配合，给我们制造一个互换的机会。
或许是这个办法太“简单”了，杰德听完之后，隐约露出了一点失望的表情：“你准备先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换人？”
“先休息吧。”
我不假思索的随口回道，毕竟实际上的“换人”只有一次，所以我的计划是在三天后、李智勇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再进行。
这样可以尽量压缩杰德和“两次换人”后，他以为是我、实际上是刘祈的“我”的相处时间，把他发现端倪、察觉到我真正计划的概率压到最低。
此刻的杰德不知道这些，见我说要休息，便又带着我进了电梯、来到另一个陌生的楼层。
电梯门开启后，外面依然是银灰色的金属走廊，但不同于别处或冷冽、或严肃的色调，这里的金属板接缝处，散着黄昏般的柔和光亮，单看上去就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这里是监禁区。”
杰德走出电梯介绍道：“别紧张，为了在无形中瓦解嫌疑人的防备心态，这里的居住条件还挺不错的。”
“而且监禁区归调查部管辖，我已经做了安排，最近三天负责巡逻的都是自己人，你在这里相对安全一点，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告诉他们。”
说着我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杰德停在一道门前，刷开开门之后，一间“牢房”便展现在我的面前。
房间面积十平米左右，整体格局和酒店标间差不多。
进门左手边是盥洗室，再往里面走几步，就能看到铺着白色被褥的单人床，以及一套银灰色的金属桌椅。
没什么温馨或是豪华的感觉，但确实比我印象中的“牢房”好了一点。
笃、笃笃、笃！
杰德抬手在门上敲了四下，随后把门卡递给了我：“牢房只能从外面打开，你想出去的时候就这样敲几下，巡逻人员听到就会来开门的。”
我接过门卡，手感比预想的重了一点：“如果我急着出去，但是恰好没人巡逻怎么办？”
“走廊有监控和监听，最近三天都是我们的人在负责。”
杰德不假思索的随口回道：“叫人来开门可能需要两三分钟，但蜂巢基地的情况也不轻松，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当然理解。”
我沉默了一下微笑回道，这个小设置看起来合情合理，但给我的感觉，只是杰德想要掌握我的动向而已。
所以我说的“理解”，不是理解那“两三分钟”的时间差，而是理解他对我的谨慎。
“可是我该怎么联系你呢？”
我主动抛出一点“诚意”：“毕竟我对这里的情况不熟，很多事都需要你们帮助。”
“你可以找外面的巡逻人员，他们会联系我的。”
杰德若无其事的回道，见我看着他没说话，眼珠贴着下眼睑的边缘转了转，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部翻盖手机。
不是外形相似，甚至不是智能手机，而是那种非常古早的翻盖手机，磨损严重的深灰色机盖上，甚至还能隐约看到“m”标记。
似乎看出我的不解，杰德没等我开口就主动道：“虽然落伍了一点，但是安全性很高。”
“蜂巢基地的部分设备比较老旧，需要利用蜂窝网络进行信号交互，这种手机可以利用蜂窝网络的基站，避开主通讯网进行通讯。”
“……不愧是调查部门，很专业。”
我接过手机没说什么，但已经在心里提起警惕。
根据利亚姆的说法，他是两年前才发现不对的，而“翻盖手机”这种东西，在最近两年显然不太好找。
最主要的是，我接过手机之后，能在边缘摸到一种明显的阻滞感，那是长期使用的过程中，汗液和油脂在外壳上形成的包浆。
我不知道是利亚姆骗了我，还是杰德骗了利亚姆，但这位“调查部副主管”显然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