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然而过，秋悄然来临。
江玖一回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傅总，傅大佬，傅老板，你要做什么？”
傅辞倾了倾身，小苍兰的味道绕在鼻尖，只是身下的人一脸警惕，他看得不得趣，盯到了那双眼睛露出无奈之色，才把人给放开了。
江玖微微的端正了一下坐姿。
傅辞站定，笑着说：“我来看看你的冬季新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又凑头去看，从江玖的脖颈边上斜了过去，那股熟悉的小苍兰味分不清是从谁身上开始的。
江玖鼻尖动了动，泄气一般的叹出一口气，手中的笔彻底进行不下去了，回头去看一直捣乱的人。
傅辞见她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个满足的笑来，可无辜的神情又好似在说自己什么也没做。
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傅辞突然伸手绕过了她的颈间，拿起了她桌上的笔。
他出手极快，江玖刚想要拦，就看见那笔已经落下了。
眼尾徒然多了一点黑，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颗美人痣。
江玖嘴唇微动：“你……”
傅辞却偏了偏头，他一笑，连美人痣都显上了几分光芒，“喜欢吗？”
什么颤了一下？
慌乱之感不知从何而来。
江玖红唇轻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傅辞却带着几分玩笑，说得很是轻飘飘的，“你不是一直喜欢盯着我的眼睛看吗？给你做个记号，要是以后找不到我了”，他指了指眼尾，“它就是证明”。
江玖讪讪笑着：“你跟谁学的？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又不是会从世界上消失……”
兀自出口，临了了才反应过来，她还真有可能随时从这个世界消失。
江玖目光复杂看着眼前的人。
傅辞以为她在看眼尾那点星墨，就笑着给她看。
那天在爷爷家看老照片的时候，不远处的摆件上是有一面镜子的，他起身的时候刚好看见了。
一颗美人痣，换你多看我两眼。
他们离得这样的近……
那双眼睛里闪着灼灼星光，嘴角也勾起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弧度，就连顺畅的面部肌肉都好像在说：
傅辞心情非常不错！
可江玖在那双眼睛瞳孔里，看见了失神的自己。
*
除夕夜，整座城市灯火通明。
辞旧迎新，其乐融融，炮竹在天上绚烂的升起，落下的点点星亮，散在眼中，最后全变成那人眉眼带笑。
那点笔墨，还真就在眼尾处留了痕。
江玖收回视线，把手中的围巾给傅辞系好，跨年的倒计时在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烟火声一声塞过一声，她的声音在这其中，晦明不辨。
很轻，带着点难以捉摸的情绪，她说：“对不起”。
钟声响起，刚好盖住了。
傅辞只见她动了动嘴，凑近了有些霸道的问她：“刚才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江玖又不说了，只是冲着他一个劲的笑，右手不着痕迹的探到了身后的栏杆上，触到一手的冰凉。
傅辞毫无防备，被一个大雪球砸了满脸。
江玖躲远了一点，看碎雪掉落，露出双温柔的眼睛来。
傅辞远远的望着她，宠溺又无奈的唤了江玖一声。
江玖似是未闻。
“傅辞”，她隔着老远的喊他：“新的一年，许一个新年愿望吧”。
傅辞向她奔来，捉住了已经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我不要愿望”。
他目光灼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手上拉得更紧了一些。
手心热了起来，好似细蚁在上面麻酥酥的爬，痒得很。
江玖那一刹那好似从他复杂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点，可转瞬即逝，那些没能被抓住的情绪，又深深藏在了漆黑的瞳孔里。
“春天要来了”，漫天的白里，江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难得的十分轻松：“那我帮你许个愿望吧”。
平安，健康，喜乐……
什么都好。
傅辞宠溺的捏了捏她冻红的鼻尖，抢在她先一步说：
“未来的日子，我喜欢的姑娘，会心所念，念所想，皆所得”。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叫她苒苒。
烟花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印在他身后，好似神明从天而降的应答。
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变成一团白雾，又不着痕迹的消散开来，江玖放任了自己贪恋的目光，她说：
“傅辞，我很自私的，你把愿望许给了我，来年应验了，也没你的份。”
傅辞挑眉，嘴角含着笑，“我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其他什么我都不求”。
冷风吹起了衣角，却是衬得这一方格外温情，江玖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她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傅宴了。
久到……就这么看着，她一时之间开始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我要走了。
除夕之后。
来不及好好的告别。
想来，也不用告别，宁苒并不会消失，她会一直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看够了，江玖也就移开了目光，不着声色的问他：“傅辞，我们来守夜吧”。
电视上正放着小品，是从前江玖活着的时候，大年三十必看的节目单。
倒不是小品好看，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絮絮叨叨，是递过来的水果零食，是陪着跨年的那个人……
她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样平淡的日子，是偷来的。
每走一天，都是倒计时。
傅辞剥了一颗糖塞在她嘴里，唤回了她走神的目光，“想什么呢？节目不好看吗？”
江玖摇摇头，把舌尖上的甜味品了又品，礼尚往来，也剥了一颗送到傅辞嘴里。
指间刚离开，傅辞突然倾身靠近了几分，瞳孔里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傅辞想不明白，心中却始终难以平静。
以至于，大年三十放弃了回家，孤身前来这里找人。
江玖不说话，只是笑。
企图蒙混过关，但是傅辞却不肯就此摆休。
把人给拉到一边挠痒痒，逗得江玖蜷缩得像只煮熟的虾，脸红气喘，笑得停不下来。
“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我办不到的”，傅辞突然停住了手，把人困在臂膀中，言辞诚恳道：“一是停止喜欢你，二是让你喜欢上我”。
怎么办呢？
我想把你心尖上的人，取而代之。
窗外的烟花已经停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广告，一切都岁月静好。
傅辞的声音很好听，潺潺流水似的温柔，最能让人溺进去。
“不管发生什么，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在那愈演愈烈的情愫中，如履薄冰，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