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千余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江玖对自己露出点不一样的目光。
他几乎确信了，这人肯定是没有认出自己。
“不要！”今夜酒喝得多了，顾淮玦晃了晃头，把脑袋晃得清明了些，酒劲上头，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起来，“我不管，你说松开就松开，本世子不要面子了吗。”
江玖几乎是吼出来的：“发什么酒疯……”
“聒噪！”顾淮玦把盖头塞进了江玖的嘴里，堵住了江玖接下来的话。
江玖发不出声，只能更加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肩膀和腹部的伤被这一动牵扯得撕心裂肺。
顾淮玦把他的双手绑在了一起，两只手得了空闲，他就捏住了江玖的下巴，迫使人仰头看他：
“长的倒是挺耐看，就是这眼睛嘛……”，顾淮玦的指腹揩过她的眼角，摇了摇头一脸不满意的道：“——太凶了。”
这一天下来，专折腾了，江玖身上本来就严重的伤口未能及时的包扎，刚刚剧烈的挣扎又扯开了那血肉模糊的伤，身上的疼痛一阵阵的袭来，鲜红的盖头边角遮住了江玖发白哆嗦的嘴唇，额头上冷汗不停歇，若是单看那双眼睛，是真的凶，
这可是只狡猾多变的狐狸，甚至是最会反咬人的那种。
这一点，顾淮玦深有体会。
江玖就那样狠狠的盯着他，身心力行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顾淮玦挪开了指腹，上面的触感有些奇怪，他这才注意到江玖额头上的汗珠不减，脸色苍白至极。
顾淮玦他神色微变，“喂——，这么不经压的吗？”
压制住自己的人起了身，堵住嘴的盖头也被拿走了，江玖眨了眨眼，很想要坐起身来痛骂暴打对方一顿，可眼前怎么也聚焦不起来，眼皮一点点落下，就好像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光亮逐渐的离自己远去，浑身好像哪都疼，又好像在闭眼那刻所有的疼痛脱离出了体外。昏昏沉沉，飘虚沉浮，像极了前几世身死的时候。
她想，这一世多磨难，不会功亏一篑了吧。毕竟魔王转还没有找到，自己就已经提前走上九死一生的道路了。
耳边似乎有那个混账人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呢，她听得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千万重山一般，荡在脑海中变成了烦躁的回音。
顾淮玦在床前踱步，偶尔侧身气愤至极的盯着昏去的某人。
前几世你杀我的时候不是很拽的吗，不是刀枪不入的吗，不是谁人都近不了身的吗？！
我等着报仇等了二十多年了，日日勤学苦练，不敢懈怠丝毫，报仇的方法都想了千万种了，连要跟你打上几架这个问题都想好了，你突然变得这么羸弱，这么弱不禁风，还有！你身上这么多刀伤剑伤哪来的！？
谁竟然抢在我前面下手了！！！
本公子十二世的仇人，就是下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这下好了，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人就在眼前，就剩一口气了，要是想痛痛快快的报仇雪恨，你还得先给她治好了。
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顾淮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响声惊动了床上的人，昏迷中的江玖似有所感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顾淮玦还欲再来一下的拳头收住了，紧紧的捏成拳，很好，这下声音都不能弄太大，不然还可能直接就把人给惊没了！
真是欠了你了。
顾淮玦小心的探了江玖的鼻息，确定人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的江玖，没了那凌冽清冷之感，再加上失血过多，脸色白兮兮的，看起来倒是比睁着那双眼的时候顺眼多了，顾淮玦想。
两个月前，玄淳帝下旨赐婚他和那户部尚书女，不管他怎么去殿前闹都没能说服皇帝收回成命。
一个月前，他心生一计，若是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相克，天生就没有做夫妻的命呢。既然是灾，也没有强迫他娶亲的由头。
买通一个大师配合他演一出戏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难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寂渊，此人年岁不大，却得道的高。
预未来之事，晓天下之理，更有甚言，只需一眼，他便能知你前世今生。
寂渊告诉他，一个月后，他所等的人自会亲自送上门来。寂渊说看他是有缘人，还赠予了他一句：
“万发缘生，皆系缘分，顾施主，是非因果，天道轮回，不动不伤。”
说实话，直至现在，他也读不懂这其中的含义。他只知，这人无缘杀他十一世，这便是因，这一世他要报仇，这就是果，若是成功了，这便是天道轮回。
江玖好似被困在了无止境的梦里，光怪陆离的的画面如潮水一般的向她涌来，各式各样的场景交叠出现，跌宕起伏之中，那些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也好像是自己，她已经不太能分清楚了。
画面中总是有一个悲戚的背影，江玖好几次都想要看的再明白一些，但是最终还是只能失望的垂眸、。
隔着云雾，朦胧的事，朦胧的人，朦胧的记忆，那好像是谁的过往，又好像是谁失去的记忆。
她突然不想要在这里待下去了，便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江玖悠悠转醒的时候，头疼欲裂，待看见床边站着的那家伙更加怒火攻心，烧得她嗓子都疼了。
“哟，吃了本世子这么多珍贵的药材也算是醒了”，顾淮玦手中捏着把象牙扇玩，道：“你让我失了太子妃，新婚之夜失了床榻之乐，如今还失了众多天灵地宝。”
他拿折扇虚点了点江玖的额头，“——这份心意，给本世子记明白了，别到哪日，恩将仇报。”
江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太子妃是你不追，新婚夜是你发酒疯，天灵地宝是你甘愿给，跟我有什么干系。”
江玖轻咳了几声，旧伤复发，新旧相加，连抬手都费力，“恩将仇报倒不至于，但是我——睚眦必报！”
闻言，顾淮玦笑出了声，用象牙扇挑着她的下巴，冰凉的触感弄得江玖忍不住向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