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 滴 —— 滴 ——”
单调又规律的钟表走针声，悠悠然钻进耳廓。
落地窗前，女人身姿慵懒地静躺在按摩椅内，修长而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随后缓缓撑开眼帘，眸底瞬间恢复了清明。
“醒了？周小姐。”
旁边，一道温和的男声适时响起。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周忘忧没有立刻搭话，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下一秒，记忆仿若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她撑起身，从按摩椅上坐直，神情先是一滞，旋即归于平淡，抬手轻轻摁了摁眉心，嗓音带着几分睡醒后的沙哑，问道：“我睡了多久？”
工作人员垂眸看了眼腕表，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微笑，耐心回应：“不久，刚好三小时十五分钟。周小姐，这次体验如何，对这个本子还满意吗？”
周忘忧没急着表态，依旧坐在椅子上，静静缓了缓神。
此刻，那些被周忘忧遗忘的东西，全部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令她瞬间清醒通透。
没错，她回来了。
所谓的穿书，压根就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穿越进某本书籍世界。
这不过是她参与的创生实验项目里的一次沉浸式体验罢了。
身为周氏集团的总裁，周忘忧与创生公司携手推进了一个合资项目，主打真人亲身融入异世界体验，噱头十足。
这个项目是借助脑电波技术，迅速催眠参与者，将他们拽入预设好的精彩故事框架当中。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主角身份任选。
可以化身富甲一方、尽享荣华的富豪，也能成为拼搏奋进、热血逐梦的青年，甚至摇身一变踏入充满奇幻魔法的西幻异世，体验魔法少年的传奇一生……
周忘忧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项目潜藏的巨大商业前景，果断选择注资。
彼时，项目尚处于实验阶段，前期招募的一批实验人员给出的反馈都极为不错。
周忘忧很好奇这个项目，便提出亲自下场试试。
由于她太了解自己的脾性了，要是事先知晓了所有细节，这场体验的趣味性必然大打折扣。
于是参与实验前，她特意叮嘱工作人员，千万别透露任何有关故事内容的信息。
不仅如此，为了全方位提升沉浸感与趣味性，每一位参与项目的人员在被催眠之前，都可以自主选择关于参与实验这一环节的记忆是否被清除。
如此一来，当他们置身异世界时，只会下意识认定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从而毫无隔阂地迅速融入其中。
这就是为什么，周忘忧记不起自己到底看没看这本书，更深入的去想的时候就直接昏过去了。
这是因为外界的脑电波影响，让她不允许去想这件事。
她前期到了那个世界，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是看小说的人吗？
她是会熬夜看小说的人？
超脱出来这般一想，便觉得离谱至极。
“还不错，体验很真实。”
工作人员递上一个表格，上面有很多能让她勾选的问题，比如满意程度之类的。
周忘忧接过随便勾选了一下。
“这个本子里所有事，会因为我的离世而结束对吗？”
“是的，不过倒也不全面，在电脑中，如果您需要的话它可以继续生成。”
“……”周忘忧笔尖一顿，清冷的眸抬起来看向他，问：“也就是说，如果我还想知道里面配角的消息，是可以得知的？”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您难道还有遗憾吗？”
“……”
遗憾？
周忘忧在那个世界，已经靠着自己扳倒了盛疏影，走上人生巅峰。
还有什么遗憾的？
可是，她还是想知道，跟自己决裂之后楚隐怎么样了。
所以周忘忧便问：“我想查一个配角。”
工作人员点头，去电脑前操纵了几下，“可以，您说。”
周忘忧：“他叫楚隐，我想知道他的结局是什么。”
“您稍等，我查一下。”
工作人员在电脑里输入楚隐的名字，上面直接出现几万字的内容，他滑动结尾，回答：“楚隐的结局是自然老死。”
“……”
自然老死。
好吧，这也不算是个太差的结局。
工作人员笑了笑，安慰说：“其实有这个结局在设定中真的很棒了，那个世界虽然是虚拟的，但是跟现实世界是一比一的，现实世界有多少人能无病无灾的自然老死呢？除了您这样的主角，其他的配角都会各自走向相应的结局，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是老死。”
周忘忧又问：“那还有其他的吗？”
“您还想看什么？”
周忘忧想了想，随即又摇头，“算了，这个世界只是虚拟的，我不看了。”
她已经回来了，就不能再陷入太深。
最开始参与这个项目的时候，她签署过协议，工作人员也提醒过，如果消除她参与项目这个记忆，她很有可能会迷失在虚拟世界中。
但周忘忧对自己太自信了，所以为了体验百分百的真实度，还是签署了那份协议。
既然如此，她已经知道了那个世界是虚拟了，又何必继续纠结呢。
周忘忧勾选好了将表格还了回去，工作人员拿起旁边衣桩挂着的外套，双手递给她。
周忘忧接过外套后穿上便离开了。
创生大楼外面有人等她，女秘书卡好了时间前来接她。
故事结束了。
但周忘忧的人生仍在继续。
-
就在周忘忧离开之后，工作人员面前那台刚刚查询完信息的电脑，屏幕上属于楚隐的界面毫无征兆地瞬间转为全黑，宛若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这个人物数据全部抹去，让他仿若从未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存在过一般。
与此同时，在楼上的房间之中。
同样款式的真皮按摩椅上，一个五官俊美的男人正缓缓从昏睡状态中苏醒过来。
坐在电脑前的齐向明察觉楚隐醒来的细微动静，他迅速起身，倒了一杯温水。
楚隐撑开沉重的眼皮，眼眸深处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惫，一抹孤寂之色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醒了？可算醒了！你之前不是说，就去体验半个小时就回来吗？这都过去多久了，先喝点水吧。”
齐向明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杯递过去。
楚隐缓缓坐直身子，感觉像是才经历了一场无比深沉的酣眠，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干了，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齐向明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数落道：“早就跟你讲过了，带着全部记忆进入那个世界，风险极大。要是情况严重起来，非但治不好你这病，说不定还会把你逼到精神失常的地步。”
楚隐接过水杯，轻抿一口润了润沙哑的嗓子，反问道：“你觉得，我之前的精神状态，能比现在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