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雍颔首:“派人先盯着左康华,不要打草惊蛇……香河那边的动作再大一点,看看显国公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户部那边,”他看向了张修远,“张致宁被看管在家中,甘州粮草案,是你立功的好机会。”
张修远在户部处境不太好,皇上破格晋升他时,朝中便有不少人不满,但因张修远当年下放甘州大榆县那事,是太后党打压张家父之故,经不起调查,那时张昌兴冒死上骇,尸骨未寒,正是名声正盛之时,如果这事闹出来,对太后党相当不利……
因此,太后党没跳出来反对。
其他大臣便是不满,也没反对。
张修远点头,他连升八级,是靠着父亲死后哀荣,破格晋升,论资历是完全比不过户部其他官员,又因张致宁对他十分防备,处处掣肘他,他在户部难免要受到排挤,如果能协助大理寺办妥甘州明粮仓丢粮案,他就能在户部站稳根脚。
……
甘州粮仓案,闹得朝中人心惶惶,地方官员也都受到了牵连……
与此同时,浙江那边也时有捷报传来。
柳老将军带柳家军在浙江一带清缴海盗,及小股倭寇,缴获的倭船改造成了新的战船,金银财宝尽数押送进京,充入国库。
到六月底,福宁一带倭寇猖獗,柳老将军带兵支援福宁。
齐晟携着文武百官,看着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大笑问:“众卿,可有什么感想呐?”
朝中一干清流们畅所欲言,从隆盛行一案牵连了多少官员,从官员家中查抄了多少钱财,那些官员又同地方哪些富商相勾结……
怒斥地方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搜刮民脂民膏,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粮,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随后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叫嚣着,要治吏,整贪腐,甚至有都察院的老大人放言,若有人阻拦,定要效张少傅死谏。
其他官员们连嘴也不敢张了。
张昌兴冒死上劾还历历在目,死后哀荣,羡煞了不知多少人,有了前车之鉴,文武大臣们是毫不怀疑,死谏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前有隆盛行一案,后有甘州粮仓丢粮五万石,牵连了地方官员无数,整饬吏治,已经是摆到了台面上,早是刻不容缓了。
齐晟达到了目的,笑眯眯地说:“都察院负责弹劾,科道负责封驳纠劾,再由朝廷委派巡按御史,持尚方斩马剑,到地方代天子巡狩。”
大周朝监察体制十分完善。
“都察院”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有奸邪乱政、结党营私、作威作福者,以及无所作为、贪婪无耻者,学术不正、钻营仕途者,皆在弹劾之列。
为免都察院弹劾失当,又在六部设了“科道”,六科给事中属科道言官,与都察院职责相近,却归属不同,权能更则重于“封驳纠劾”,即驳正其中的错误、提出处理意见,然后分发各部处理。
而地方,还设有“十三道监察史”,负责监察地方官员,地方官员越不过十三道监察史。
“巡按御史”由朝廷委派,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持尚方斩马剑能先斩后奏,以小制大,权利通天。
场中诸人无不背心泛凉,已经能感受到,接下来大周朝将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皇上在登基二十年后,终于露出了真龙的爪牙。
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初七,母亲也快要临产,沈昭嬑与齐雍商量后,就搬进了临照园,每日出入镇北侯府照料母亲。
因为快要临产,府里时刻都准备着,柳心瑶也有些紧张,整日里睡不好,眼看着憔悴下来了。
“你才嫁进齐王府一个月,一直住在临照园也不方便,不如你先回去,等我生产的时候派人通知你,反正两家隔得也不远,往来最多一个时辰……”
沈昭嬑摇摇头:“这样我也不能安心。”
母亲近来连胃口也不好。
整夜睡不安生。
两个小家伙在肚里没完没了地闹腾。
柳心瑶叹了叹气:“你如今也是当家做主的人了,偌大的齐王府,哪能一直没有主子主持……”
沈昭嬑也不担心这个,笑着说:“府里有小全子,他可是赵公公的义子,和赵安福一般,是个能人,我没嫁进齐王府时,府里大小事就是他在管。”
赵忠全拢共就收了两个义子。
一个接班,将来伺候幼帝。
一个打小就送给齐雍做了伴从,两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柳心瑶叹了叹气:“就要是辛苦齐王殿下,每日往返临照园。”
殿下下衙之后,都是直接来了临照园,晚间也都歇在临照园,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合礼数。
沈昭嬑嗔道:“您顾忌这么多做什么,安心等着生产便是,如今可没什么比您顺利生产更重要了,我搬来临照园这事,殿下也是同意的,我也有亲自为殿下做了补身的汤羹补偿他呢。”
晚上还要肉偿,任他为所欲为。
他不知有多乐不思蜀呢。
柳心瑶忍不住笑:“你呀,就仗着殿下宠你。”
沈昭嬑心道,我也很宠他的。
柳心瑶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燥热,额头就冒了汗,连呼吸都不顺畅:“这几日连天气越来越热了……”
月份越大,就越怕热,医婆也不允她用太多冰,冰饮冰食更是连沾也不让她沾,日子是越来越难熬。
沈昭嬑看向窗外:“许是要下雨了……”
她有前世的记忆,天气变化这种小事她却记得不太清楚……
两人正说着,冷不防一阵大风,刮得窗户咣当直响,巧屏连忙上前固好的窗扇。
天色很快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柳心瑶感觉压在胸口,沉沉甸甸的大石,好像一下被人搬开了一般,长吁了一口气,连呼吸也松快了。
她露出笑容来:“这场雨下得正好。”
早稻刚收了。
沈昭嬑见母亲心情不错,就扶着母亲出了屋子,去庑廊下看雨……心里却有些担忧,这场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不知道齐雍上衙时有没有带伞。
接着,又暗笑自己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