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
吕盛梁大刀阔斧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随从带进来的青楼女子,只见那女子脸若银盘,皮肤白皙,虽瞧着有几分姿色,却不算上乘,而且,还有点儿痴肥。
吕盛梁自己后院娇妻美妾就一堆,随手拎出一个就比这个好看!
他眼角直抽抽:“就你,要一千两银子?”
他声音洪亮,人长得又粗犷,一出声就把那女子吓得一哆嗦:“原、原先不要这么多的,是妈妈她……”
坐地起价。
一想到沈持珏为了这么个女人大打出手,吕盛梁连茶都喝不下去了:“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战战兢兢回道:“奴、奴家小玉……”
这么大块头叫“小玉”!
吕盛梁眼角又是一抽,那女子吓坏了,十分不好意思:“奴、奴家原先叫玉环,是、是沈大人瞧得上奴婢,给改了名字……”
青楼的老鸨最会来事儿了,这么个痴肥女给起个杨贵妃一样的名字,噱头十足。
吕盛梁看着她不太耐烦,手指搭在扶手上敲得哆哆响:“那小白脸平日里都跟你说了什么?一一说来!”
小玉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沈、沈大人也没跟奴家说什么,就是让奴家陪酒,他一喝多就开始骂人……”
“怎么骂的?!”
吕成梁还以为沈持珏骂他呢,谁知小玉面色一变,磕头求饶:“奴家不敢说!”
“本将军要你说!”
“他、他喝醉了,就、就骂狗皇帝……”君威在上,小玉说出那三个字,都要吓死了,“奴家死罪!”
倒是吕盛梁闻言,伸手摸了摸下巴:“除了这个,沈大人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狗皇帝抢了他的爱人,他与狗皇帝不共戴天……又、又说奴家长得像、像贵妃娘娘,他要狠狠折辱狗皇帝,以泄心头之恨……”
“……?!
这话听得一旁的孔子蒲脸上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了。
天人谁人不知元贵妃是个媲美杨贵妃的美人?难怪沈持珏要给这个痴肥女起名“小玉”,原来是恶心皇上呢!
吕盛梁却越听越来精神,终于等小玉说完,他思索片刻,冷笑道:“本将军替你赎身,将你送给沈大人,你要如何答谢本将军?!”
青楼女子就盼着能遇一良人赎身过日子,沈大人那样的男子,有情有义,闻言小玉喜不自胜:“大将军!您要奴家做什么事都可以!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
既然吕盛梁要收服沈持珏,但沈持珏他又不能完全放心,那就安排小玉,监视他!
另一边沈持珏东借西借,才凑了一百多两,正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时候,孔子蒲突然堵上了门:
“沈大人来辽州城也快两个月,怎的不去拜见大将军?大将军虽仁厚,可沈大人这也有失礼数啊。”
沈持珏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我知大将军瞧不上我,我便不去讨人嫌!改明儿等我讨了小玉,我便向皇上奏请辞官,带小玉回浙州!从此不问朝堂事!”
“欸,沈大人这怕是对大将军有什么误会?”孔子蒲笑眯眯道,“沈大人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大将军这是怕沈大人心中有负担,故才不拘着你,想让你好好松快松快,哪成想沈大人竟这般想,误会、误会!”
好说歹说,沈持珏才“勉勉强强”跟着他走了。
这种事,彼此给对方台阶下才对。
去了衙署,沈持珏站在吕盛梁面前,也不跪不拜,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
吕盛梁反倒多看了他几眼。
“拿去!”
吕盛梁也不跟他说话,只突然将手中银票朝沈持珏丢去,脸上佯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丢本将军的人!”
沈持珏伸手将那半空中飞来的银票接住,低头一看,一阵惊愕。
一千两,整整一千两银票!
他嘴唇微微哆嗦着,抬头看着吕盛梁,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突然走上前,将银票放回桌面上,道:“无功不受禄,这银票,沈某不能要!”
“欸,”孔子蒲忙在一旁唱白脸,“沈大人不是要为小玉姑娘赎身?这是燃眉之急,你先拿着吧!”
又道:“沈大人跟大将军见外了不是?大将军这人平日里面狠心软,沈大人可不要放心上。”
“你这一来了辽州城啊,大将军可就把你当自己了!” 孔子蒲拿起银票强行塞沈持珏手里,“沈大人,拿着吧!这是大将军的一点心意!”
沈持珏拿着银票,一时踌躇起来,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
孔子蒲已经笑着说道:“来人,送沈大人去浮香楼!”
小玉姑娘赎回了,与沈大人住进了衙署旁边胡同的院子。
过了几日,两人安顿好了,沈持珏来了衙署,却一直彷徨着没进去,过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气进去了。
这日沈持珏重新回衙署点卯上值,一众同僚竟都在,似乎是在专程等他。
吕盛梁坐在上首,看着他走进来,那样怒形于色的人,这会儿脸上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持珏来了!”
沈持珏似十分激动,脸色微微发红,快行几步,忽地在吕盛梁面前扑通跪地:“大将军……”
“欸,这是作甚?”吕盛梁亲自走过去,大手一伸,扶着沈持珏的胳膊就要将他扶起来,可是沈持珏坚决不肯起身,只道,“大将军不计前嫌,愿给沈某机会,沈某有愧……”
“先起来,”吕盛梁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胳膊,一双虎目带着些许的深意打量着他,“来 了辽州,就不必再提前事!”
这话的意思是:不提他在京城的过往,不提他与罗党以前的恩怨,不提他与后宫嫔妃的瓜葛,也不提他被皇上赶出京城的事,一切重新开始。
一句话,惹得沈持珏更感动了些,又跪拜下去:“大将军再造之恩,沈某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但这一关过了,不见得吕盛梁就真的当他是自己人了。
吕盛梁面上哈哈大笑,扬手一挥:“择日不如撞日,来人,备席,今晚,好生为沈大人接风洗尘!”
宴上,沈持珏又醉得一塌糊涂,又哭又笑,说着感谢吕盛梁的话。
“孔先生!”
沈持珏在衙署与孔子蒲等人共事一段时间后,突然找到孔子蒲,当面感谢,“若无孔先生在吕将军面前替沈某美言,沈某不能有今日,请孔先生受沈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