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有何事？”
“来看看你。”
看着堂兄李珂淡定坐下，哪怕手上拿着几页公文纸也没急着和自己说，李牧一时有些怀疑：秦国的官员都这么闲吗？
拜托，现在你好像还没下值吧？
“你那些部下，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李牧眉头一皱。
他在秦国的消息，对于赵军中一些将领来说已经属于半公开化的秘密了，而除了少部分人对自己以后会不会为秦国作战有疑虑以外，大部分人都是相信自己真的只是想来陇西安度余生的。
但也有部分人，特别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一些没有多大背景的人，他们本就对赵国现状不满，在自己离开赵国后也随即离开。
其中三分之二的人去了楚国，也给自己送来了问好的信件。
但剩下的人，可都是来了秦国——他们都是和秦国的仇恨没多大、至少家中长辈没有死在那场长平之战中的人。
就算有许多人分散到了秦国各地落户，却仍旧有数百人来到了陇西。
如今，他们正在秦国朝廷的帮助下尽量适应在秦国的生活。
他可不认为，堂兄身为郡守，会闲着没事来和自己说这个……
“日子不好过哟。”李珂忽然说道：“他们哪怕有官府照应，可大部分方面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背着的粮食欠款需要还，还有建造屋子的材料、今后可能需要改善生活所需的钱财，他们都比秦人要更加艰难一些。”
李牧不觉得这有什么。
至少秦国给了前来的六国平民一个体面的生活。
生活艰难？
官府不过多压榨、贵族不随意欺辱的情况下，秦国的生活再艰难也比在六国要好。
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李珂下一句话让他不淡定了……
“他们都缺钱，但都有些武艺在身，肯定会想着赚点钱吧？真是好啊，咸阳刚发布了捕杀虎、熊等野兽的奖励规定，这个冬天，他们肯定能过得比其他秦人更……”
“什么？！捕杀虎熊有奖励？”
看着忽然跳起来的李牧，李珂咧嘴一笑，将手中的一张公文纸递给他：“喏，自己看。”
李牧接过，看着那些对他来说没多大吸引力、但对普通人来讲极其巨大的数额，脸色有些难看。
最低都有千钱的奖励……
对普通平民们来说，这可以让他们极其轻松的过一整年。
对那些刚来秦国还欠了秦国朝廷一些债的六国之人、尤其是那些曾跟着自己一起上过战场，有杀人本事在身上的部下来说，这简直是一桩美事！
他知道，秦国朝廷肯定有别的举措，毕竟老虎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但既然发了这个规定，那肯定是鼓励民间出手的，或许也是秦王为了给民间一些人才搞钱而故意创造的机会也未必。
而他的那些部下……
“堂兄，你太不厚道了。”李牧苦笑一声。
他不可能阻止那些人想要去搏一次的心，但也知道他们当中肯定会有人因此死去。
而堂兄他们一直都希望自己为秦国效力，这次他来，肯定是抱着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来的，代价估计就是自己要破一次例了。
破一次例，那下次如果再有机会，是不是也可以接着破例？
破着破着，是不是就直接破到秦军里去了？
到后面，是不是破例就变成自愿了？
“我可没逼你。”李珂淡定道：“他们本来就没多少家产，就靠着在赵军中学来的那点武艺，这上千钱啊，够他们把欠官府的钱还完还过得比他人好上些许。”
“怎么样？你要不要给他们点帮助？”
说得好听……
李牧深吸一口气：“说吧。”
李珂笑了，将手中另外几份官府记录递给他……
……
上郡。
某处通往咸阳的主干道上。
秦将桓齮正带着两千秦军前进。
“将军！县令已经在城外等候。”
“让他们别来找事，本将没工夫见他们！”桓齮皱眉道：“把知道虎患地点的几个衙役叫来就行，准备一起进山！”
秦王叫军部部长去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但军部下发的命令里，除了要各地驻军保护民众安全外，还给他们这些将领下达了许多命令。
咸阳城此刻只剩下一个大将蒙武，咸阳大营里也只剩下五千士卒，算上城防司和王宫士卒加起来也不过万人。
其他人包括杨端和在内，都带兵被派往各郡了。
美其名曰：冬日练兵。
但这冬日练兵吧，目标中却是有老虎、熊这种大型猛兽，而且其中还添加着很多他都看不懂的……训练科目？
保护民众他可以理解，练兵也可以理解，但如此高调、大张旗鼓的行为，桓齮不理解。
前方，一个县内一月内就上报了三起老虎伤人事件。
虽然说是因为今年朝廷开放了柴火管制、大规模勘探资源、以及取消徭役之类的政策所带来的连带反应，让人与野兽的冲突在今年激增；但一个县，一月内三起，这还是有些严重了。
桓齮抢到了来上郡的任务，而这个县是整个上郡情况最严重的一个。
既然不知道军部想要干什么，那尽量多捞点活干、多干点事，总归是没错的。
当桓齮带兵来到一处路口时，县令已经带着几个衙役率先等在了这里。
他皱了皱眉，这县令怎么回事？
“下官见过将军。”
“你可知，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快跟玩忽职守挂钩了。”桓齮脸色不太好看。
但县令苦笑了一下：“可将军，下官不得不来啊！”
“城中百姓听说将军带兵前来，都想看看杀虎的场面，还有数十家百姓跪求本官前来跟将军说一声，他们愿意主动给将军进山做向导。”
身后，几个衙役也激动的看着他们。
和在地方府衙当差的他们一比，这些从咸阳大营而来的士卒，一个个都无比精神。
桓齮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远处的道路上就出现了一些人影。
那是他即将带兵入山林的方向，前方还有一个村子。
那些人是……村民？
等对方靠近了，桓齮才发现，村长带着十几个老者拿着一些吃食步履蹒跚的走来。
出于对年长者的尊重，桓齮主动下马上前。
“几位老……”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村长就躬身一拜：“将军，老朽代全村所有人拜谢了！”
“我们知道你们进山要经过村子，村里东西不多，但还有些吃食，还有几个年轻娃子熟路，也能给你们帮上点忙，还请将军勿要推辞！”
桓齮看了看那些，都是些普通的炊饼、野果，甚至还有一只眼神无辜的老母鸡。
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