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不知道是不是尸气侵体。柴荣咳血，包着的布片都染红了。哈哈哈，据说，他当时朝着身边的人大喊着‘孤头安在否？孤头安在否？’哈哈哈！”
龙骁给姬无困讲完柴荣遇袭的故事，喝了一口酒，再次呵呵一笑：
“真走运，当时女丑这瘟神不在泰州，只来了一具旱魃。当时的华夏大地到处在打仗。这妖女哪里混乱往哪里钻，大规模的杀人。”
“也就乱世才敢这么干。太平盛世这样涂炭生灵，肯定会遭天谴的。”
“战乱很快要来了。我有预感这妖女很快就会现世。”
看见姬无困接过身边姑娘递来的酒杯，龙骁拿起酒杯和他干了一杯。叙旧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龙骁把小姑娘们都打发走，包厢下了禁音结界。他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姬无困坐正身子，表情认真起来。
龙骁看着姬无困，试探着问道：
“无困兄，首辅司马仪下令让北境总督退出北境的手令，真的在你手上吗？”
姬无困坐起，与龙骁对视，用平淡的语气回答：
“是的。随身携带。”
龙骁又问：
“无困兄有何打算？”
姬无困的回答很干脆：
“去都察院告状。我了解过的。都察院有权弹劾司马仪。”
龙骁很快说道：
“都察院只能向议会提出弹劾。最终罢免权在议会。这里有个很大的问题。议会因为经费不足，已经瘫痪很多年了。司马仪和王仑通过一个俱乐部养着少数议员。每到议会决议，就让他们表决。”
姬无困的表情有些吃惊。这是他没想到的。他原以为议会的议员是各个派系的代表。把手令的事捅到议会去，可以让司马仪成为众矢之的。没想到他居然能一支独大，只手遮天！
他底气不足地问道：
“有可能召集所有议员吗？”
龙骁咧着嘴浅浅一笑：
“有。要钱！议员的参会差旅费是三百大洋。议会要全席召开，就需要十二万大洋！这笔钱可没人给你掏。而且，这只是一场的费用。听证、申辩、抗辩。如果司马仪的人足够多，他们可以拖个一两年，耗死你。西洋鬼子的这一套，没钱可玩不起。”
姬无困目光变得黯淡，长叹一声，没有说话。龙骁看了他一眼，爽朗一笑，打趣道：
“你直接打死他算了！干净利落。”
姬无困白了他一眼，没有回话。龙骁收敛了笑容，说道：
“无困兄无须气馁。我相信你也不是非要个结果，只是想把水搅浑而已。如果当真如此，你把手令交给我，办法还是有的。”
姬无困眼睛一亮，凑近龙骁问道：
“伯奎，快说来听听。”
龙骁古怪一笑：
“你忘了首辅是谁任命的。”
“议会啊。”
“是皇帝！”
看见姬无困一时转不过来，龙骁解释道：
“按宪法，议会选出首辅，由皇帝任命。议会要罢免首辅，也要皇帝签字同意。当然了，君主立宪嘛，议会也可以封驳皇帝的敕命。可封驳圣命，可是要八成票数的！司马仪的人肯定不够！”
龙骁停下来，让姬无困消化。这些事情，姬无困确实不知道。但是，他隐隐预感到什么。
按他的理解，君主立宪就是收了皇帝任免文武百官的权力。如果现在皇帝依然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任免首辅。则朝中必定有保皇党！要不然，百官都不鸟他，他自己也玩不转。
姬无困神情严肃，认真地问道：
“伯奎，你的意思是，皇帝罢免了司马仪，会有另一派人接棒吗？”
“可以这么理解。你把手令交给我转呈皇帝。剩下的事情，让他们玩去吧。无论结果如何，司马仪都没好日子过。”
姬无困盯着龙骁的眼睛。两双明亮的眼睛对视了几秒。龙骁的目光移开了。他拿起一串葡萄，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姬无困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卷进了一场皇权与宪政的斗争之中，甚至，有可能是一场复辟！
“时候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
姬无困笑了笑，探身过去，用力拍了一下龙骁厚实的肩膀。
“指挥使大人，你买单啊。”
姬无困起身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夜晚看不见月亮，很黑。
回到酒店后，姬无困把龙骁所说的话，对大家大概讲了一下。
秋生和文财不懂这些，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来金陵告状，就像戏曲里演的一样。把状词和证据上交，皇帝就会处理奸臣。没想到现实竟然会如此复杂。
秋生诺诺地问道：
“姬先生，现在的大明朝，谁最大，就交给谁处理呗。”
章晓兰向秋生投去讥笑的目光，得意地说道：
“秋生你不懂。现在大明朝，最大的就是司马仪！三国讲书，你总听过吧？现在姬先生要告的是曹操！姓龙的，让他向汉献帝告状去。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秋生挠了挠后脑勺，回应道：
“这不靠谱吧？汉献帝没有权力啊。他敢处理曹操吗？”
章晓兰嘴角勾了勾，笑着说道：
“现在的这个汉献帝，是有点权力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咱们华夏老祖宗的信条。彻底没了权力的皇帝，是不会有人供着的。现在的大明天子还能统而不治，全靠洋人撑腰。刚才姬先生也说了，还有一些保皇党支持他。”
她不打算嘲笑秋生了，转向姬无困，微笑着说道：
“姬先生，龙指挥使说的，皇帝绕开议会强行任免首辅，是有先例的。”
她的笑容充满了自信，说话时如数家珍一样滔滔不绝。姬无困眉毛一挑，有点意想不到。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打断章晓兰的话。
“英吉利的维多利亚女王，就干过这样的事。只要有派系配合，她就能顺利更换首相和内阁。她选出来的人，让英吉利更加强大，缔造出一个日不落帝国。而且，皇权都没有复辟。宪政没有受到根本性的动摇。只不过，我们这位天子，有没有这种本事和公心。我就不知道了。”
章晓兰所说的历史，姬无困略有所知。毕竟他可是当过历史讲师的。
两难境地，两难的选择。一边是奸臣当道，一边是皇权死灰复燃。
他看向了芷洛。芷洛正靠着窗户，看着夜幕中的金陵城。好像她知道姬无困看着自己似的，突然来了一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明朝这条破船，怎么选都是错的。”
姬无困和章晓兰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