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暮有点纳闷，纳闷的对象是冯瑞雅，愿意将所有物资分给别人的年轻修女，很美，很迷人，也很迷。
开始刘暮还没怎么在意这个修女，可就在刚刚，她护送最后一批幸存者进入基地的时候，被冯瑞雅叫住。
她对着刘暮的机甲，做出了极度复杂且繁复手势，开头是普通的划十字，结尾时，左手张开伸高高伸向天空，右手拇指按在眉心，其余四指以一种极限且别扭的姿势张开，看起来让人很不适。
“愿神明赐福，愿以我之躯体承载你的一切痛苦，愿你不伤，不亡，不灭，平安归来！”
这接近嘶吼的祈愿从说话温温柔柔的女人口里喊出来，让刘暮足足愣了十秒。
“哦，”刘暮看着冯瑞雅结束仪式后极力伸向自己的手，用机甲的大手跟她轻轻碰了碰，有点尴尬，“谢谢哈。”
作为十三圣洁修女会的三级信徒，刘暮听过海德·坎普数十场专业布道，按理说对于祷告方式已经烂熟于心。
可冯瑞雅这种类似于献祭自己承担别人痛苦的祷告，她完全没见过。而牺牲自己承受别人即将遭遇的痛苦许愿方式——灵不灵验先不论——也没听闻过。
“嘶……难道他们信仰的不是同一个神？”
【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在人类众多的信仰中，牺牲此时的自我换取‘自我未来’或是‘他人’有好结果的方式，十分普遍。人类是拥有十分复杂且难以理解的情感需求，我依然无法明白这种祷告的价值。】
黑桃A在刘暮的大脑中展现出分析出来的画面，从现有的人类资料中，逐个解释了冯瑞雅祷告中所用手势的含义。
牺牲自我，奉献自己的肉体与灵魂，赐福给别人……等等，跟她说出的话含义基本相符合。
“她为什么这么做？”刘暮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前往海边，要去的是一处高地，可以在天黑前尽量看到海面的情况，“我跟她非亲非故，按理说她也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难道是透过我美丽的皮囊看到了我高尚的内在？”
【……拿到军事基地权限，武器系统开启中，开启完毕。基地目前幸存人数为：……】
黑桃A对刘暮的高尚别是不关心，以十分机械的播音腔汇报起基地准备的进度。
“你小子，你说，”刘暮大脑自动过滤了系统的声音，在沿海的公路奔跑出一股尘烟，但这都是靠机甲运行，她自己反而不需要做什么动作，总之就是很闲。
“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叭？(*?▽?*)漂亮小姐姐想想软软的，也是很好哇。”
【她可能比较善良叭，】黑桃A百忙之中打断了宿主的想象，【对每个人都很好，就连那个被你一巴掌拍死的，她也给他留了口粮。】
“善良得过头了，”机甲如同壁虎一般贴着攀爬的临海石壁，四肢竖立出无数的细小甲片，保证了攀爬快速和稳定，海面吹来的风雪以及石壁上凝结的冰，也无法影响她的速度。
“可能是真的想活成圣母吧，尊重。”
她淡淡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并不相信冯瑞雅的临行祷告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根据乱世先杀圣母的法则，那您要杀了她吗？】
“怎么就成法则……算了，无冤无仇的，尊重他人命运吧。”
闲聊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刘暮也站到了崖壁顶上，其实这里并不算是悬崖，而是海阳与大海之间的一座石头山。
石头上四面陡峭，原本在开发旅游的时候修过上山的阶梯，只是跟山上的其他设施一样都毁在了焚烧与黑雨中。石头上的台阶倒是还有点痕迹，但护栏护手这些早已经消失无踪。
这种情况，也就跟徒手攀爬悬崖没什么区别。
终于，刘暮站在了不过十平米的顶峰，机甲从腿部吹出一阵风，将石头上的积雪全部清除，降低了滑下山的风险。
铅云压城，风雪飞舞，但也因为空气温度够低，海上并没有起雾，湿度比下黑雨的时候低了很多，视野反而更好。
黑桃A早已经链接了机甲、山里的军事基地，以及海阳基地，将视野直接传回了基地的指挥室大屏幕。
“都多久了，咱们的指挥室终于又用起来了，这个画面还是这么清晰，真怀念灾难之前的军演啊。”
张麟激动的流下老泪，甚至不顾被骂拉扯着白冲浣的衣袖，“师长，您看，连对面的舰队上的旗帜都看的清清楚楚呐，这还是没连雷达都不用，就能……”
“你还能目测坐标了？”白冲浣嫌弃地抽回衣袖，不想理睬这个在他看来除了忠心其他能力都欠佳的副手，向其他人下达命令，“方位确定，启动雷达探测，计算精确打击坐标，武器预备。”
不过半分钟，室内相继有人站起来汇报。
“雷达探测完成！”
“坐标图完成！”
“武器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实施打击！”
“嗯，”白冲浣缓缓抬起手，看着那些准备精良的军舰，红眸波澜不惊。
就在他手往下落，要下达打击命令时，画面晃动了，“准备……等一下！”
“快看看，是不是刘首长被攻击了？”
占了整面墙的屏幕剧烈晃动，镜头中还能看到飞溅的碎石和尘烟，几秒钟后，画面切成一张巨大的脸。
正是刘暮，她急切地说着什么，声音之后几秒才传来，“他们大部队登陆……我被发现了，老白做好陆地作战准备……可以先打了海上的……”
信号因为爆炸干扰，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刘暮的脸闪动一阵后，重新切成了几张静止照片，上面标注了她看到的敌方登陆位置。
白冲浣将手挥下，“第一轮打击！”
“可……”张麟想要说什么，但马上闭上了嘴，作战的时候，绝对不能干扰指挥官的判断，更不能质疑其决定。
否则，他恐怕也被师长送上军事法庭。
想想刚关起来没多久的那个旅长，张麟打了个寒颤，还好他没有激动过头把话全部说出来。
“基础打击三轮，三轮后视目标情况，继续打击。”
白冲浣突然对张麟这么说，“黑桃A会给你意见，按照它说的下达命令。我随时遥控指挥，及时汇报战况。”
看他要离开，这一回张麟没犹豫，追问，“师长，您又要去前线？”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妙，成功让白冲浣黑了脸，“我去组织陆地作战，不能让他们靠近基地。”
大规模登陆只说明一件事，对方在毁坏了城市大部分修复的基础通信设备之后，趁着他们‘眼瞎’上岸了，所谓的大规模也就是说对方携带了足够且完备的武器。
六岁就对部队装备烂熟于心的白冲浣，这时候当然明白对方也有重型武器，一旦接近基地核心两三公里，就能开炮。
“可，可是，”如同过去的无数次，张麟这次也注定拦不住他强悍的师长，并对这狼王一样的男人感到深深的担忧，“恐怕只有等他找了老婆才不会这么冒险了吧……”
这话遭到周围众人摇头否定，大家表示这个‘恐怕’的成功几率并不高，那可是热爱战争的白师长啊！为了一个女人改变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还是祝愿他别耽误人家姑娘吧。
“请装备通信设备，系统已经建立起各部分通信，黑桃A就协助你们作战。”黑桃A这一次是通过指挥室的屏幕出现虚拟形象，打断了众人对上司的八卦。
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他面带微笑，站在指挥位置的一侧，成功吓了张麟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随着黑桃A如同一个真正人类一般伸出手指，屏幕上不断出现新的数据，并以极短的时间给出了有效建议。
“第二次打击准备，请确认指令。”
……指挥室外的走廊上
白冲浣被牛波一巨大身体堵住去路，狗子只对着他摇头，意思就是不让他出去冒险。
黑桃A解释的‘新人类觉醒异能之钢铁之躯’已经让白冲浣力气增加数倍，此刻，他甚至认为就算跟这条大狗打一架，也不一定会输，但他还没做出那种莽撞的事。
“我必须出去组织地面拦截战斗，敌人一旦接近基地，必定会被轰炸。到时候不仅基地内部的人会被屠杀，就连刘暮首长都会因为得不到我们的支援，面临危险。”
简单说明了理由，白冲浣见狗子一副不听劝的模样，继续道理带忽悠地说，“刚才刘暮首长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正式她要我进行基地外作战的。你这么聪明的一条大狗，应该明白，如果战机一旦延误，后果就是包括刘暮首长在内的整个海阳基地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还可能变成丧尸。”
“汪汪，狗狗的主人是那个意思吗？”牛波一偏了偏脑袋，它根本不关心基地会不会没了，也不相信自己强大的主人会出事。
而是认真地想了一遍刘暮让白冲浣准备陆地作战，似乎……也没错的样子，“呜噜，那好叭，狗狗保护你哦。”
虽然不懂大狗的意思，但看它像条大毛毛虫一样退出走廊，然后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白冲浣默认了带上它上战场，“走吧，狗兄弟，我们一起去前线！”
牛波一的战斗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当时那一个跳跃，救了人不说，还知道以尾巴攻击丧尸，没有让其接触身体。
而且，白冲浣脚步匆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牛波一……果然，这狗子已经给自己戴上了巨大的过滤面罩，身上甚至还有……防弹软甲？
白师长看的瞳孔震动，一条狗，装备这么好的吗？
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正用牙齿拉紧面罩固定带的狗子冲他咧嘴一笑。
“你真的很聪明，”白冲浣竖了大拇指，“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狼狗。”
“汪汪，”牛波一高兴了，吐出舌头，扫干净了面罩上出现的白雾，留了不少口水。
对于它的做法，白冲浣无法评价，毕竟他正在调遣军队，准备出发。
其实这一次白冲浣也不是好大喜功，更没觉得没有他上就不行，而是因为出去战斗的风险太大，他作为这支部队的领袖，就要跟手下的兵共进退。
当高墙下沉重的大门在眼前打开，即便戴了防护面罩的众人也闻到了一股焦臭味，那是丧尸被燃烧弹焚烧后的气味。
燃烧后的尸体堆积了两米高，坦克在前，直接碾压出一条路。
五辆坦克之后，跟的是装甲车群，最后是运兵卡车以及重型武器。
白冲浣这一次带走了一个独立团，并且配备了重炮。足足五个营，分五条路线，赶往市区外围，要将登陆的天蝰蛇军队拦截在城市外面打。
浩浩荡荡，奔赴战场。
而天蝰蛇这边，确如刘暮所料所见，他们这一次确实是全面出动，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在北边的扩张受挫，杨朔和齐正旬居然绕过总指高层，毁了他们的‘无用人类清除计划’，即在总指附近的数处壁垒大范围散布丧尸病毒，清除多余的人类。
原本这个计划十分周密，而且他们的人也早在十几年前就潜入进了华国高层，能掌握总指的一切行动情报。但就是上面那两个人，居然在丧尸病毒还没完全散布出去的时候，捣毁了他们暗中安排的数处病毒培养实验室，以致计划胎死腹中。
齐正旬的死正是天蝰蛇的报复，可就在刺杀齐正旬成功的两个小时内，他们潜伏在总指中的间谍居然被全部清理了。
那一刻，他们意识到主导一切的并不是齐正旬这个总指要员，而是看似‘新人入场’做辅助的杨朔。
因此，天蝰蛇不得不撤离北境，重拾之前的计划。
也是原因之二，东南三省其实原本就是天蝰蛇‘新世界计划’实现的最好区域，这个计划已经有数十年的考察和衡量。
包括东南三省的‘十日焚烧’比其他地方严重许多，原因便是要最大程度清理这里的人类。
可谁知道这片土地居然会出了刘暮这么个奇葩，不仅数次配合杨朔毁了他们的行动，还抓走了黑序列的三个要员，和知晓组织内众多秘密的虹。
而据可靠消息，这些人还真的叛变了。这样下来，‘新世界计划’就必定不再是秘密，继续执行的试探也失败了，最终不得不换成备选地域重新启动。
这个备选地域正是‘原因一’中的华国总指挥部所在地——中央平原。
所以，一和二几乎算是互为因果，二失败所以执行了一，可一又失败了，真是一根筋来回堵。
现在，天蝰蛇不得不趁极寒降临初期和杨朔不在的有利条件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启‘二’。
只是这一次放弃了刘暮所在的海城壁垒，换作海阳这个被动封闭的地方。
可，海阳也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白冲浣不愧是杨朔手下第一强将，海阳基地在他的指挥下反应太快。
丧尸病毒传播不过一个小时，他就行动了，居然将大部分人类都收缩保护了起来，更别说军队的行动速度。
当然，作为这一次计划的实行者，受到‘一号’直接任命的黑莲，从一开始都没有认为能轻易拿下海阳。
舰队从各处海域聚拢，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