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客厅古朴而奢华。
其他人都坐在了紫檀八仙桌旁。
我却只能呆滞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该坐在什么位置。
“董航，你过来，坐到我身边。”
唐欣轻轻拍着身边的椅子。
此刻，我忽然想到了父亲说过的话，去了人多的地方不要胆怯，不管面对谁，都不要自卑。
我缓步走过去，坐到了唐欣身边。
为了掩饰自己的凌乱，我居然问道：“你老公去了哪里？”
“他今天有事，在外面忙呢。我老公叫龙春勤，在某银行工作，而我大部分时间游手好闲，少部分时间帮父母打理生意。”
“哦。”
得到了答案。
可我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问唐欣老公的情况。
跟我有关系么，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我知道，京城唐家不只是武术世家那么简单。
唐志峰除了开搏击俱乐部教武术之外，还有很多产业。
京城着名的志峰大厦，就是唐家的产业。
黄金地段规模宏大一座大楼，很值钱。
而志峰大厦，也只是唐家产业的冰山一角。
闻到了西湖龙井的香味，忽然就有了熟悉的感觉。
因为每年春天，杭城海棠阿姨都会送我明前西湖龙井。
当我看向煮茶的唐涌。
他笑着说：“董航，你了解了唐欣的老公，是不是该了解我媳妇了？”
“涌哥，我不是这么想的。”
“不管你怎么想的，唐家都当你是自己人，想混得好必须有圈子，唐家的圈子里有了你。
我媳妇名字叫萧虞，虞美人那个虞。萧家的背景不用我多说，你听老歌《大头皮鞋》，就明白了。
而你的姥爷王占雄，他和萧家老爷子，那是过命的交情。”
唐涌提到了我的姥爷。
如果老人家还活着，哪怕我不认自己的妈，也必须喊一声姥爷。
当年，我姥爷是电工，有一次合电闸出了意外，殉职了。
不久以后，姥姥也不在了。
我父亲说过，王莲，你爸就是想不开，身为一个老电工，有没有电让徒弟上去摸一下就知道了。
王莲气得不行，说董永强，你他妈不说人话，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在回忆往事。
唐欣的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上。
“美男子，你怎么不喝茶？”
唐欣这么夸，却也没有让我飘飘然。
喝掉了紫砂小茶杯里的茶水，我也没有去看谁。
唐欣的手，轻轻揉捏我的肩：“你真好看，男孩的脸型和五官怎么可以这么妙相？
如果你个子矮一点儿，也算不够完美，可你身高也达到了一米八几，身材属于高个子里的黄金比例。
如果你让我帮忙介绍女朋友，我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你。”
我心里变成了一团乱麻，吞吐道：“邻居不是这么说的，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而且我没让你介绍女朋友，我先走了。”
我起身要走。
唐欣却拽住了我。
“刚才不是答应了，留下来吃饭，顺便看看老千牌友的下场。”
“哦……”
我朝着段辉和杨蓉看去。
他们都在喝茶，看起来有点落寞，却也不像是大难临头的样子。
我重新坐下来，说道：“明白了，你们去我家之前，就已经决定黄金珠宝店要卖掉。”
“董航，你真聪明，确实是你说的这样。”
段辉叹息道，“想我混蓝道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被同道中人逼得无路可走，不得不砸锅卖铁大出血。
还要感谢后海唐家，愿意出1个多亿接收我的烂摊子，让我和杨蓉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杨蓉委屈看着唐涌，愤然道：“让魔都沈公子剁了我和辉哥的手算了，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唐涌点燃一支烟，鼻孔冒着烟气，舌头舔着嘴唇，说道：“你们的手不值钱，剁了以后血淋淋的，一点用都没有。这话是魔都沈好博说的，我只是把他的话重复给你们！
我也算够意思了，盘点的时候没计算你们藏在家里的黄金和珠宝，而且盘点下来的，也都是按照当前行情折价。
你们的黄金珠宝外带1150平米的店面，卖给了唐家，比卖给别人至少多赚两千万。”
段辉老脸昏暗，眼里满是浑浊的泪水，近乎哽咽道：“可是处理了黄金珠宝店，再卖掉豪庭庄园的豪宅，还是不够抽借条。
涌哥再给求求情，让沈公子把两个亿降到一亿五千万，这么一来，我和杨蓉在倾家荡产之后，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债主是我，我早就放过你们了，多大点事，不至于这么搞你们。
可魔都沈家是蓝道起家，他们做人做事的方式，与京城唐家很不一样。
如果拿到的钱达不到预期，沈好博躺地上打滚，后脑勺磕地，双腿踢来踢去，比熊出没里光头强丢了锯子都痛苦。”
唐涌居然提到了熊出没。
我有点懵，约莫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看过。”
我就当跟大家打了招呼。
没想到，引来一阵哄笑。
有个女人笑出了泪花，但我不去看她。
不管如今的她多么高贵，我都不想多看。
唐欣的手，又放到了我肩上：“董航，你都25岁了，还看光头强呢？”
“不小心看到的，觉得挺好玩的，其实我平时都玩大型网络游戏。”
我开始从另一个角度证明自己的成熟。
可是。
有个女人在大笑之后，就哭了。
她微微垂头，起身走开了。
我没有去看她，可是眼角的余光却可以丈量彼此的距离。
杨蓉的手，也落在了我的肩上，哭腔道：“董航，发动你小区里的人，买黄金！”
我拨开了她的手，愠声道：“你家的黄金珠宝店都整体卖掉了，哪还有黄金？”
杨蓉急切道：“刚才你就没仔细听，家里还有呢。涌哥开恩了，盘点的时候没计算我家里的存货，我家几个保险柜里，还有不少黄金和钻石首饰……”
“那你们还在家里组织牌局，就不怕被抢劫了。”
我的思维飘来飘去。
这就让杨蓉和段辉很苦恼。
段辉像是在故作深沉，烟斗捏在手里，说道：“帮个忙，着急筹钱。”
“辉哥，黄金那种东西，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愁卖出去。如果当前你们想省钱，只能求涌哥，我是一点办法没有。”
我心里琢磨，你们存在保险柜里的黄金和钻石，肯定都是很昂贵的那种首饰，我居住的小区没几个有钱人，谁买得起啊。
这时候。
那个流泪走开的女人，又走了回来。
坐下的瞬间，她愧疚的看着我。
犹如她是犯错的孩子，而我是审判她的人。
我的脑子又变成了一团浆糊，看向了唐涌：“你媳妇怎么没来？”
“你小子，怎么一直惦记我媳妇，自己不知道找一个？本来这场面是人越少越好，但是你想见她，我可以叫她过来。
如果你们两个看对眼了，我让萧虞净身出户，跟你走。”
唐涌开得起玩笑。
可是我却有点无地自容。
感觉到自己小时候嘴笨，长大了也还是不会说话。
我也想到了，当年王莲与我的父亲离婚，她就是净身出户。
当年白致远对她说过，什么都不用带走，我这里什么都有。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可以开饭了。
唐涌开始招呼我们，去东厢房吃饭。
我对四合院的东厢房很好奇，想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可是，我不敢坐下来吃饭，害怕王莲会与我碰杯。
从正房走出来，看着朝着东厢房走去的人们，我的脚步却定在了地上。
“董航，快点！今天你应该见不到我嫂子，但是，我把老公叫过来给你认识，他擅长拳击，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他。”
“打不过，别揍我，我走了。”
我犹如回到了小学校园。
正在和小伙伴们玩我跑你追的游戏。
一瞬间，我朝着四合院大门跑去。
身后，是那个女人的呼喊，小航，你回来……
我逃走了，在路上狂奔。
我迷路了，本来想远离这一带，可我却跑到了后海街上。
路边有很多古朴的建筑，那么多老字号店铺。
回头，就看到了后海的水面。
我坐下来点燃一支烟，发现自己是多余的，不管去了哪里都格格不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唐涌的声音。
“跑什么？”
我回头看着他。
“不想和王莲坐在一起吃饭。”
“如果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母亲，你完全可以无视她。你的态度这么激烈，只能说明自己很在乎。”
“我真不在乎。”
“那你跟我回去，像个爷们一样坐下来吃顿饭，就当跟我交个朋友，如何？
如果你逃避了，从今以后我眼里，你就是个孬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唐涌伸手把我拽了起来。
我随同他，朝着羊房胡同的方向走去。
“我本来就是烂泥，不需要谁来扶我。涌哥，我当你是朋友，但我不会融入你的圈子。”
“没问题，以后我去找你玩，不带自己圈子里的人，如果你去找我，我就赶走了自己圈子里的人。以后，我和你哥俩好，跟别人没关系。”
唐涌的话语，让我心里很舒服。
因为，除了陈浩楠，我似乎又多了一个朋友，后海唐涌。
回到了唐涌的四合院。
走进东厢房，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等我。
餐桌上摆放着好酒好菜，还没有人动筷子。
“坐这里。”
唐涌让我坐到了他和唐欣中间。
“今天喝酒不碰杯，干杯容易醉，大家吃菜喝酒都是随意，我这处院子，最好的风水不在正房，而是在东厢房，今天谁最自然，谁的运气就最好。”
唐涌说着，首先拿起筷子夹菜吃。
然后，唐欣、王莲也开始动筷子。
王莲微笑说：“今天的菜很讲究啊，鲁菜里的葱爆海参和九转大肠，闽菜里的佛跳墙和鸡汤海蚌……”
唐涌说道：“王姨，为了这顿饭，食材就准备了好几天。”
唐欣看向我：“美男子，你吃菜啊，你不多吃点，都对不住我们的良苦用心。”
我只能夹菜吃。
这顿饭就是王莲为我准备的。
不能摆在枫海别墅，不能让白致远和白雨柔在场。
于是就摆在了唐涌的四合院。
我端起酒杯干了。
“王莲，我有话对你说！”
“孩子，你说，妈……，王女士会用心听你说话。”
“以后，如果你和白雨柔需要骨髓，需要输血可以找我，如果没有这么严重的事，永远都不要联系我！”
我说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现场所有的人都凝固了，犹如被施展了定身法。
“吃饱了。”
我离开了东厢房，进而离开了唐涌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