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发现自己最近遇到的刺杀愈发频繁了,哪怕偶尔心血来潮,出门吃一次小吃,都可能被下毒,好在周楚行事从来都很谨慎,沈炼这一年的时间,跟着北镇抚司那个识毒的学了很多,虽然不如那人专业,但一般的毒也是能看出来的。
甚至还会经常遭遇冷箭,这种冷箭最难防,不过却也好避免,这段时间,周楚出行,都会让锦衣卫暗中先把路线上的宅子都排查清除,倒不是周楚排场大,只是这段时间必须如此,否则一个冷箭就可能让周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周楚家的宅子守卫森严,即便如此,还是抓住了好几波在夜里试图放火的人,都让周楚处理了。
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让周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周楚很清楚,如此密集的刺杀,不可能是那些人做的,那些勾结盐帮的官员,虽说也可能刺杀,但不会有这么大量的死士,毕竟那些官员大多是三品甚至三品以下的官员。
说一句乌合之众都不为过。
从这些手法之中,周楚能明显的感觉到,夏言肯定混在其中,浑水摸鱼,想要趁机除掉自己。
周楚现在不想乱了大局,但也不会因此放过夏言。
因此周楚进了一趟皇宫。
“衡器,你没事吧?这些天你尽量少出门,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嘉靖看到周楚之后,神情愤怒道。
周楚遭遇如此密集的刺杀,作为皇帝,嘉靖不可能不知道。
“陛下,如此密集的刺杀,这么多的死士,恐怕不是这些人能做到的。”
周楚说道。
嘉靖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
“你的意思是,有人浑水摸鱼?你觉得会是谁?”
嘉靖急忙问道。
“京城之中,能培养这么多死士的人不多,能如此不择手段的,恐怕只有夏言夏阁老了。”
周楚冷笑道。
嘉靖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没想到夏言会这么狠,毕竟之前一直有周楚替他遮风挡雨,夏言并没有对他动过手。
“你可有对策?”
嘉靖看着周楚,问道。
“之前夏言和臣打赌输了,臣自然要派个大夫去给他好好治一治病,只是臣只让大夫去的话,恐怕开的药他未必会吃。”
周楚看着嘉靖道。
“这个好办,让黄锦跟着一起去,看着他把药吃下去。”
嘉靖听到这话,笑道。
不过随即嘉靖脸色一转。
“不过你这个大夫开的药,可要有分寸。”
嘉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可以给夏言治出点问题,但不能把夏言治死。
毕竟夏言再怎么说也是内阁成员,是嘉靖平衡朝堂的重要棋子之一,倘若夏言这个阁老被周楚派去的大夫治死了,周楚也难辞其咎。
“陛下放心吧,臣心里有数。”
周楚行礼道。
“那就行,黄锦,你跟衡器走一趟。”
嘉靖看向一旁的黄锦道。
“是,主子。”
黄锦恭敬道。
黄锦说完这话,跟着周楚一路出宫,回到了周府。
“北镇抚司那个懂医理的,叫什么来着?”
回到家中,周楚看着沈炼,问道。
周楚说得好听,懂医理,实际上就是研究毒药的那位。
“不管了,去把他叫过来,让他换上大夫的衣服,来我这,我有话吩咐他。”
周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此人叫什么名字,说道。
沈炼听到这话,急忙去北镇抚司叫人。
很快,此人就来到了周楚面前。
“属下见过大人,见过黄公公。”
此人行礼道。
“不必多礼,你去夏阁老府上,帮他瞧瞧身子,看看他身子有什么问题,倘若夏阁老的身子偏热,就给他开些人参什么的名贵药材,要是偏寒,就开一些石膏、黄连这些药物,一定要把夏阁老的身子骨调理好,知道吗?”
周楚看着此人说道。
黄锦在身旁,虽说周楚清楚黄锦完全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很多话也不能说的太直接,周楚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倘若夏言的身子偏热,就给他继续开一些大热的药材,吃下去准好不了,如果偏寒,就开一些大寒的药物,吃下去也没好。
总之一句话,没病治出病,小病治成大病。
“属下明白,大人放心。”
此人虽然精通毒药,但也同样精通其他药理,周楚一说,他就明白眼前的指挥使大人要自己如何做了。
“黄公公,倘若夏阁老不肯吃药,还望黄公公督促一番。”
周楚看着黄锦说道。
“周大人哪里的话,咱家跟你来不就是办这件事来了吗?这位......大夫,我们走吧。”
黄锦说着在前面带路,带着这位假扮大夫的锦衣卫一路来到了夏言府上。
“陛下口谕,夏言接旨。”
黄锦来到夏府之后,夏言得到消息急忙出来迎接,黄锦看到夏言之后,顿时抬高了眉眼,高声道。
夏言听到这话,急忙跪在了黄锦面前。
“夏公谨和周衡器前几日打赌输了,正所谓愿赌服输,周衡器也是为了你好,特意找了个大夫给你调理身子,你这身子确实也该好好调理一番了。”
黄锦学着嘉靖的语气,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夏言听到这话,夏言脸都绿了,他看着跟在黄锦身后的那个人高马大的大夫,看这身形说是夏言毫不怀疑,这是周楚从锦衣卫之中临时找的一个人,这种人真的会看病?
不过事已至此,夏言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夏言很清楚,周衡器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多少察觉到这些天刺杀他的人是自己派出去的,否则不会如此。
一想到这里,夏言心里就缓和了许多,毕竟这么多天,自己派出这么多人刺杀周楚,特别是第一次放冷箭,差一点就得手了。
做任何事都要有代价的,夏言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周衡器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既然如此,治病就治病吧,大不了把身子吃的差一些,回头还是可以调理回来的,毕竟自己才四十多,有的是时间。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夫了。”
夏言看着眼前的锦衣卫,说道。
“夏大人言重了,我们先进屋吧,容在下为大人把一把脉。”
锦衣卫装作一副斯文的模样,说道。
其实从方才观察夏言,此人就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夏言肝火旺盛,体内偏热,正常而言应该吃一些降燥滋阴的食物或者药。
比如平日里多吃一些梨子,或者用梨子炖汤喝,都是极好的。
梨子性寒,却也不会大寒,偏温,最重要的是很多人明明阳气很足,那方面却不行了,就是因为肾水枯竭,肾水枯竭之后,喝水是补不进去的,这个时候一般是需要食补。
梨子就是一个滋阴补肾水的好东西,这一点很多人不清楚,但这个锦衣卫却是研究颇深。
当然,梨子只适合阳气足,肾水不足的情况,倘若阴阳两虚,那就需要一边补阳气,一边补肾水,要两手抓(划重点)。
不过这个锦衣卫自然不可能给夏言这么开药,或者开食谱,他跟着夏言和黄锦来到了正厅,夏言坐定,平缓呼吸之后伸出了右手。
锦衣卫帮夏言把了把右手的脉相,果然和他所料想的一般无二,夏言乃阴虚火旺之脉,此时夏言体内的阳气如同一把火,不断地炙烤着他体内的体液和肾水,当然,夏言的症状并不明显,只是稍微有点罢了,按理来说,只要好好调理,很容易调理好。
但锦衣卫来这里是干嘛的?就是来加重他体内的症状的。
“夏大人有些阳虚,平日里是否有些力不从心?”
锦衣卫看着夏言,贴脸开大道。
夏言听到这话,顿时一脸的一言难尽,他想说没有,可这话当着黄锦的面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毕竟之前他在朝堂上,当着嘉靖和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说的自己力不从心了。
现在要是否认,岂不是欺君?
“以前确实是有些的,不过这段时间调理了一下,已经好多了。”
夏言只能如此说道。
锦衣卫听到这话,直摇头。
“夏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体内的阳气都是有数的,用一点就少一点,要适时补充,现在夏大人的感受只是错觉,不过大人这种情况倒也不严重,在下给大人开一些滋补的药就行了。”
锦衣卫说着看着夏言不再说话。
“去取笔墨纸砚过来。”
夏言顿时会意,看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很快,笔墨纸砚被拿了过来,锦衣卫拿起笔就开始开方子。
方子开的中规中矩,以人参为首,甚至还在其中加了淫羊藿这等大热的药物,看似补肾,实则是加速熬干夏言体内的津液和肾水,这服药刚吃的时候,会让夏言感觉自己异常的勇猛,从而丧失戒心,吃不了几幅,夏言体内的津液和肾水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被彻底榨干。
到了那个时候,夏言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此人开的方子,看似大补,实际上极为凶险,关键是一般人还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即便是拿给药铺的掌柜的看,不看夏言身体状况的话,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个方子是大补的。
正所谓人参杀人无过,附子救人无功,一般的药方看到这种药方,也不会挑任何毛病,毕竟无论是人参,亦或是其中的很多药材,都是很名贵的。
不说如今,古往今来,大部分大夫都是庸医,一般瞧不出什么毛病的,都会开一些类似大补的药材,这种药材一开出来,病人家属一看就知道都是大补的,即便病人死了,也不会觉得是大夫的问题。
夏言接过方子,看了又看,夏言虽然不懂药理,但看着方子上的人参等药材,却是都是大补的,看着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是淫羊藿这种东西,也不罕见,他们这种达官贵人平日里没少吃。
看了半天,夏言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就把方子递给了自家的管家。
“你去照方抓药。”
夏言说着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顿时会意,带着药方,出了夏府直奔药铺而去。
“掌柜的,照方抓药。”
管家将方子放在柜台上,说道。
“这不是李管家吗?您怎么还亲自来抓药了?”
掌柜的看到夏府管家,急忙恭维道。
“我家老爷身子有些不好,刚请了个大夫,你看看这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说着给掌柜的递上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掌柜的不着痕迹的将银子收了起来,笑容满面地拿起了方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方子倒是没什么问题,滋补的方子,还是大补。”
掌柜的看完之后,说道。
管家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那就先抓一副,要是效果好,回头再多抓几副。”
“得嘞。”
掌柜的听到这话,转身开始抓药。
这一副药可不便宜,里面无论是人参还是其他药材,都是极为名贵的,不过夏言不在乎这点钱,越是贵的药,他反而吃的越放心。
很快,管家带着药回到了夏府。
“老爷,药抓来了。”
管家来到夏言和黄锦等人面前,恭敬道。
“给这位大夫看看,药有没有问题。”
夏言看着眼前的锦衣卫道。
夏言很清楚,有黄锦在这里,自己想偷奸耍滑是肯定做不到的。
管家听到这话,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了锦衣卫。
“药材没错,大人找人煎药即可,水煎,三碗水煮成一碗水。”
锦衣卫说着将药包递还给了管家。
“去让人把煎药的炉子弄过来,就在这里煎。”
夏言看了一眼黄锦,发现黄锦的目光一直盯着药包,无奈道。
药当着众人的面被煎好之后,黄锦闻着那药散发出来的味道,不禁皱了皱眉头。
即便是夏言,闻到这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也有些难以接受。
“大人,正所谓良药苦口,大人还需趁热喝了。”
锦衣卫苦口婆心道。
夏言听到这话,从管家手中接过那碗药汤,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端起碗来,一口闷了。
喝药最忌讳的就是小口慢下,那样的话根本喝不下去,越喝越难喝。
一口闷了反而好一些。
紧接着夏言从管家手中接过一碗漱口的甜水,喝了一口,脸色这才缓了过来。
“多谢周大人关心,替本官谢过周大人。”
夏言脸色难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