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新皇对旧王
先帝李长风与世长辞是大秦国殇，该走的仪式一样不能少。
天下缟素有点浮夸，但京都可真是人人披麻戴孝。
复杂的流程结束后，李长风被葬入皇陵。
统一天下的大秦帝皇，千古一帝李长风，结束了自己短暂且璀璨的一生。
后来的史书上，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位耀眼的君主。
秦老六正式上位，处理政绩娴熟的一点都不像是刚上位的样子。
不可否认，秦老六是优秀的，要不然李长风也不会说什么都要让秦老六上位。
秦老六要比李长风更加勤政，生怕出现一点疏漏，他经常能看到自己亲爹临死前瞪着自己的那双眼......
犯下错误，会让秦老六觉得自己不如李长风，会让他内心无比煎熬。
这就是李长风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份大礼......
上位后，秦老六终究还是没有做出那兄弟阋墙的事情。
秦老六把秦老大等人发配到新大陆去就藩了。
大秦现在太大了，有的是地方给人就藩......
这样，就算以后分裂了，新大陆还是在秦人的统治下。
秦老六不是鼠目寸光之辈，不会想着真能长视久安。
新大陆这些离大秦实在太远的地方，分裂是早晚的事情，大秦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千秋万代。
反正早晚要分裂，不如让秦人直接去当地统治，做个土皇帝。
这样，最起码就算分裂了，也可以让对方的历史变成秦国的模样......
至于秦老大他们会不会直接造反，秦老六并不担心。
最起码，三代以内不会，而且双方之间还隔了西南西北。
想造反也得问问西南西北答不答应。
李长风教会秦老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心狠。
三代以后就算大秦混乱，那也跟秦老六没关系了，他都不知道埋了多久了......
现在，摆在秦老六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他的好兄弟们会不会造反，而是他爹的好兄弟们会不会造反......
秦老六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杀父弑君，他杀的可是两王的手足兄弟。
虽然他是被他爹陷害的，但是两王可不跟他讲这个理......
两王的脾气没有一个好的，都是狗脾气。
秦老六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新大陆和撒里昂造反根本无伤大雅，但两王要是反了，那大秦可就真的乱了。
秦老六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爹还在盯着他呢......
现在，西北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指不定那天就掀起了大秦内战。
更可怕的是西南安安静静，安静到秦老六心慌，生怕自己一闭眼再睁眼就看到数不清的刺客......
秦老六必须赶紧解决这个事情。
解决的源头就在于西南......
相比声势浩大的西北，安静的西南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但凡知道陈德和韩龙象的人都应该清楚这两个人谁的威胁性更大......
而且，陈德可以劝住韩龙象。
韩龙象发疯，有陈德这个狗绳子拴着。
陈德要是发疯了，李长风死后就真的没人能拴住他了......
李长风的牌位就放在秦老六的龙书案旁，他每天都会上香。
这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算是去不掉了。
......
......
陈德坐在镇海王府的门槛上一天了。
一整天没有吃饭喝水，仿佛神游天外......
没人知道陈德在想什么，没人知道陈德想做什么。
他就这样坐着，无喜无悲的看着天空，从白到黑......
夜幕降临，苏葭坐在他的旁边，用手撑着下巴：“饿不饿？”
陈德摇摇头......
内心的伤感足以克服生理上的需求，一天没吃饭，饿不死。
“都这个年纪了，哪能一天不吃饭，真是不要命了！”
苏葭劝解道：“人总是要死的，这也是天家自己的选择。再说了，你不是早有预料吗？”
“我知道。”
陈德语气不喜不悲，“我猜到了老大为了扶老六上位会搞事，但没想到他会选择这么极端的一条路。”
李长风选择的这条路，陈德一个变态看了都感觉变态......
秦老六上位后肯定会很认真的做一个明君。
但人不是机器，秦老六再怎么认真也难免会有疏漏。
李长风献祭自己，将秦老六最后的漏洞给补上......
另外，秦老六是优秀不假，但想要驾驭现在的大秦还缺了十几二十年的火候。
李长风这条命，算是把这十几二十年给跨过去了。
“这也是天家的魅力所在啊，要不怎么把你和镇北王迷的五迷三道。其实，对他来说，这样潇洒离去总要比在病榻上苟延残喘要好得多。”
“我知道。”
所有的道理陈德都懂，但懂并不代表他能接受......
李长风临死前并没有对两王进行特殊安排，但陈德收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李长风一手操办的。
他知道西南不会反，也知道陈德会帮助秦老六压制住韩龙象。
所以，根本没有打招呼，一切都看他和陈德的默契。
李长风对陈德很有信心......
苏葭问道：“要不要我让人去劝劝镇北王，他似乎有入京的打算。”
不用去怀疑李长风和韩龙象的感情。
李长风就算是寿终正寝，整个西北都得抖三抖。
现在，他是被秦老六杀死的，西北不大地震才怪......
“你可劝不动，这事得我来。”
李长风身死这件事，除了陈德，谁都安抚不住韩龙象。
秦老六要是敢去西北，刚踏进西北境内，就得被砍成肉泥......
西南西北不能反，为了李长风也不能反。
李长风是为了大秦江山才走上了这条路，西南西北要是反了，等于违背了李长风的遗愿。
陈德自诩心狠手辣，他是人屠，他屠城，他祸国殃民，到头来，还是没有狠过李长风！
陈德说道：“把我跟着老大去了的消息发一下，让初三带兵把各地的反贼清理清理，看着脏眼睛。”
大秦境内的反贼是真不多了。
蛮庭元气大伤，野人守着西南，撒里昂和新大陆被打怕了，反贼的主要源头还是八国遗民。
八国遗民早就被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剩下的都是不会造反的那种。
李长风身死，本就有可能引起天下大乱，再加上陈德身死的消息，甭管真的假的，总会有人跳出来想要尝试一番。
这一次清洗，基本上大秦内部的八国遗民就彻底老实了。
“好。”
苏葭答应后，陈德又说道：“我想吃面。”
“等着。”
......
......
秦老六上位之前就进入过镇海王府，还待了不少时日，他与陈德的关系还行。
但这一次，秦老六进不去镇海王府了......
就像秦老六想的那样，陈德和韩龙象不讲理。
他们不管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李长风的谋划，他们只知道秦老六杀了李长风，是他们的仇人......
秦老六站在镇海王府外面，陈德站在镇海王府里面，双方之间只隔了一个门槛。
相顾无言......
不知道是不是上位了的原因，平时最喜欢插科打诨的秦老六看着陈德许久没有说话。
陈德跟秦老六这个杀兄仇人就更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许久后，秦老六鞠躬行礼：“小侄拜见王叔。”
陈德：......
秦老六挤出一个笑容，问道：“王叔难道不请我进去？”
陈德耷拉个大b脸：“别叫我王叔。”
秦老六无奈道：“王叔应该清楚，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完全是我父皇的安排。”
以秦老六本人的性子，他肯定干不出那种杀父弑君的事情。
他爹当初那么逼他，他都没有对秦老大等人动手，更别说对李长风动手了......
完全是李长风自己逼他做的，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他完全是被架在了火架上，除了最后动手那一下，前面跟他有啥关系。
苏靖平的锅都应该比他的大才对......
奈何，陈德不讲理啊！
陈德沉着脸，说道：“我说过了，别叫我王叔。”
秦老六悻悻的摸了摸鼻尖，试探道：“王叔，小侄现在有钱了，咱俩去青楼潇洒几天？”
秦老六得唤醒陈德那跟他不多的交情。
陈德要是不念旧情，西北可真就反了！
秦老六需要陈德帮忙安抚韩龙象......
陈德语气平静的说道：“你看我这岁数，还能去青楼吗？”
“王叔，您这话说的小侄儿就不乐意听了，我相信您肯定能宝刀不老，实在不行，我这还有点宫廷秘方......”
陈德还是那句话：“我说过了，别叫我叔！”
秦老六沉吟片刻，说道：“镇海王。”
“嗯。”
“我父皇选择杀身成仁，然后给我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您看在我父皇的面子上也得帮忙解决吧？”
如果秦老六真的逼宫杀了李长风，那他也没有机会站在镇海王府门口跟陈德对话。
既然他还活着，那就说明陈德本身也是知道内情的。
陈德点点头，“我会劝说镇北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大秦江山，老大奋斗了一辈子的江山不能乱起来。”
秦老六深鞠一躬：“镇海王爷深明大义，承煜佩服。”
陈德没有反应，秦老六这个新皇直接跟陈德磕了一个：“请镇海王告知镇北王，承煜在位一天，京都就不会为难西南西北。”
李长风能够容忍西南西北，秦老六最像李长风，他也能容忍。
其他人上位后可能会针对西南西北，生怕两王势力越来越大然后造反。
秦老六可不会。
他爹都不管子孙基业，他也能做到不管！
陈德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你一个皇帝给我下跪？”
秦老六这货没脸没皮，当皇子的时候就已经给陈德磕过好几个了。
不过那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
在陈德这里，一个六皇子真的屁都不算......
但皇帝和六皇子的权力差别可就太大了。
秦老六解释道：“这与皇帝无关，是侄儿给叔叔行礼，算不上什么大事。”
陈德点点头：“这一跪，也算是给你我叔侄情分画上个句号。咱俩之间，情分已经断了。”
甭管是不是秦老六的本心，他杀了李长风都是事实。
陈德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给李长风报仇，想让他跟之前一样嘻嘻哈哈显然是不可能了。
秦老六拱手抱拳：“还望镇海王多多保重身体。”
“你应该期待我死才对。”
秦老六摇摇头：“我更希望镇海王和镇北王长命百岁。”
陈德摆摆手，“多的我不保证，我只保证京都不针对西南西北的情况下，三代以内不反。”
“如此，便多谢镇海王爷了。”
秦老六到走之前都没有进入过镇海王府，就像陈德说的那样，叔侄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秦老六临走前说道：“镇海王，我父皇有遗言：陈温，字长安！”
秦老六走后，陈德揉了揉脸，让人关上了镇海王府的大门。
陈雅跑过来：“爹爹，你是不是不开心？”
陈德一把将陈雅抱起：“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嗯呐！小雅是不是特别聪明？”
陈德刮了陈雅的鼻子一下，“对，咱家数你最聪明了！”
苏葭抱住陈德，顺便也抱住了陈雅，“老六这孩子并不坏。”
“我知道。只是，镇海王府已经没有跟京都打交道的必要了......”
陈德在朝堂上是孤臣，只有一个大舅哥还算熟人。
李长风一死，镇海王府和京都的香火情就算是彻底断了。
京都不针对镇海王府，那陈德还能约束陈温和自己孙子不反，再往后他也管不着。
至于陈温和秦老六那数面之缘，陈德不管，儿孙自有儿孙福。
陈温上位后是愿意斩断这最后一丝联系也好，重新续上也罢，都跟陈德没什么关系了。
陈德一个藩王，能保证三代不反已经很不错了。
秦老六都得对他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