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光汉的额头浸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萧大人此言,正是他急于回来禀告这件事的最大原因。
田光汉拱手恭敬道:
“大人所料,与这次西厂其他兄弟调查的情况一致,不止永城,还有其他郡县,都存在这样的情况,这背后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甚至牵扯到其他国家的势力,属下们想往深追查,但是总有一种被巨大的网隔绝的感觉。”
“而且对方十分嚣张,在有线人暴露身份后,他们完全没有因为西厂而后退恐惧,导致西厂的好几人差点折在那里,属下们冒死才将那本账册带回。”
“你们辛苦了!”
萧尘轻轻拍了拍田光汉的肩膀,望着手中发黑的账册,沉吟道。
“这很正常,若是你们调查的时候,畅通无阻才不正常。毕竟这其中涉及到巨大的利益,肯定有保护伞!”
田光汉神情紧绷,“大人的意思是,这私盐贩卖和故意哄抬粮价物价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参与在其中?”
“不错,只凭当地的知府郡守等地方官,肯定铺不开这么大的盘子,要吃下这么大的利润,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他们的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势力在其中得利。”
林月汐一双凤眸中全是冰霜,眼底弥漫着一股杀意。
“这些官员由大秦的百姓供养,受到朝廷的信赖,竟然还会如此贪得无厌,置百姓的生存于无物,挤兑朝廷的国库,这是在啃食国家的根本!”
萧尘的目光看向远方的虚无。
“账目异常,官商勾结,哄抬物价,官盐私卖,难怪大秦的国库日渐空虚,有了这么多的蛀虫,国库何时才能充盈?”
“西厂行监察天下之责,必定要彻查此事!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让百姓的生活少一些盘剥,多一点活路。”
百姓们苦啊,苦得辛苦劳作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保证温饱。
他们终其一生所求,也不过是能饱腹而已。
林月汐从小生在皇宫,对权力的倾轧看得更多。
田光汉的调查情况,让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其中的保护伞,很有可能涉及到皇亲国戚!
林月汐的声音微微发冷。
“萧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影响极为恶劣,牵涉甚广,必须要彻查此事,不过,本宫建议先进宫禀告父皇,将此事一五一十挑明,再行彻查之名,而且,宜低调行事,切忌打草惊蛇!”
萧尘点头,他和林月汐想的一样。
“事不宜迟,下官与殿下想的一样,得尽快禀告陛下定夺!”
田光汉站在一旁,一字不发。
仅仅是调查了表面,结果就已经触目惊心了,若是深挖下去,不知道会涉及多少权势,甚至更可能是皇族中人参与其中,稍有不慎,他们的小命就可能不保。
接下来的决策,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不过,想到调查过程中遇到的阻碍,他还是补充了说道:
“大人,属下们在调查的时候,疑似在大秦周边有周国、鲁国和楚国等国家的势力,都掺和到这其中,事态重大,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萧尘看了眼田光汉。
这个相貌十分不起眼的西厂探子,倒是心细如发。
他对田光汉道:
“此行事关重大,你先回去修整,见见家人,好好休息一番,待本官禀明圣上,准备好一切事宜,你随本官一同前往永城调查!”
“是,大人!!”
田光汉面色激动,被萧大人看中跟他一起办差,那是多大的殊荣啊!
之前牛大头那小子因为敢拼敢闯,最早一批跟在萧大人身边,现在都快有副厂督的架势了,这次大人带上他,定然能平步青云!
萧尘脸上隐隐有着怒气和势在必得:
“不过,这些蛀虫之前很是隐秘,现在被西厂挖了出来,也算是他们祸到临头了!”
他没看见的是,林月汐微微蹙眉,脸上有着淡淡的忧色。
萧尘将近期的案件处理归拢一番,交代了下去。
而且,将暗牢里关押的两批犯人好生叮嘱了一番,这才和林月汐一起前往皇宫。
田光汉将身上调查的所有相关证据移交到西厂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中。
还未进家门,远远就见到一个小团子坐在门口,低着头在地上画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是自己五岁的女儿,正在和地上的蚂蚁洞作斗争,不远处的蚂蚁忙前忙后搬运食物残渣,全然不知家已经被这团子脸偷了。
田光汉眼中顿时有些湿润,后背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他因为擅长伪装,轻功奇好,被西厂特招进去,月俸比之前高了不少,好好地改善了娘两的生活。
但他这几月一直在外面办差,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见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小团子疑惑地抬头,懵懂的脸上呆滞了一瞬,下一刻,巨大的笑容在嘟嘟脸上绽放开来,一口白牙晃呀晃,将阳光晃进了田光汉的眼中。
“爹爹!!”
小团子冲上去就抱着田光汉的腿不放,头上的两朵小揪揪左右摇晃,煞是可爱。
“喜儿!”
田光汉不顾后背的伤,弯腰将喜儿举上了头顶,随后又将她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如此这般玩耍了好几个来回。
“咯咯咯~~”
“爹爹,飞高高~”
父女两在门口玩耍了好一阵,田光汉只觉得外出的危险和疲劳全都一扫而空。
门内的洗衣声戛然而止,一个身着素色麻布衣裳的女人跑了出来。
看到田光汉,她眼睛瞬间红了,一双湿漉漉的手无处安放。
“相公!”
“阿巧!”
田光汉一手搂一个,将母女两带回了自家房屋这方天地。
回到屋中,阿巧紧紧抱住了田光汉,任由眼泪泛滥。
田光汉身体紧绷,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才紧紧回抱了阿巧。
阿巧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立马放下乖巧的喜儿,掀起了田光汉的衣裳。
“喜儿,你出去把门关了,爹爹有好吃的要给你拿!”
喜儿乐滋滋地跑了出去,眼中全是对零嘴的渴望。
每次爹爹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吃的零嘴,都是她没见过的。
田光汉支走喜儿,躲闪不及,被阿巧掀开了衣裳,粗粝的皮肤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映入眼帘!
阿巧哭着问道:
“相公,你受伤了!难怪西厂的月俸那般高,替西厂办差很危险吗?”
田光汉连连摇头,解释道:
“娘子莫忧,这是相公在回咸阳的途中,太过急切没牵好马,不小心摔的。”
其实,这是他在拿到那本关键账本之后,被人发现追杀过程所受的伤,当时只是同僚帮忙草草处理了一下,后来就连夜奔逃回来,根本没来得及就医,但这事可千万不能给阿巧说,否则她会在家更担心。
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甚至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出去会不会受到追杀,那股势力,应该不会来这么快吧?
想到这,田光汉眼神微暗,将怀中的一个兜子掏了出来,放到阿巧手中。
“阿巧,这是我外出办差发的俸银,大人说是叫什么‘差补’,整整十两银子,你拿着!”
“家里的银子还多着呢,这些你留着,外出办事的时候好应应急。”
“我们外出办差的钱都可以回来补上,阿巧你拿着。”
两人正推辞着,就听到门外玩耍的喜儿似乎在跟人说话。
“你是谁呀?”
喜儿发出稚嫩的声音,抬头天真地看着眼前的黑影。
田光汉听力异于常人,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他一把将阿巧推到里面,匆匆留下一句“把门关死”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