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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铭猛地站起身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廉鹏宇吓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在刑侦这方面,你们都是专业人士,我的确不太懂这些门道。
但我也明白一个基本的道理,在拥有大量物证的情况下,现场留下的物证理应是破案的首要依据和关键突破口。
只有在缺乏物证支持的时候,才会退而求其次,依靠口供和推理来构建案件的全貌。而你?
明明有物证摆在眼前,却选择视而不见,不去深入调查,仅仅凭借着自己的主观臆想,就草率地认定这一切合情合理。
这是一个肩负着重大责任的刑侦大队长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廉鹏宇本来就心虚不已,此刻被程铭这么一瞪,更是吓得手脚冰凉。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就连脖子后面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大片。
刘涵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惊动任涛,主要是他觉得这件事目前还没有牵扯到任县长,而且也不能事事都把任县长搬出来当救兵。
况且,他也听出了这案子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不过好在在他看来,这些问题还不算太严重,应该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程书记,我插一句嘴,只是在现场发现了一副眼镜而已,这又能说明什么?
也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巧合罢了。”
刘涵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试图淡化这副眼镜的重要性,为廉鹏宇解围。
“这足以说明很多关键问题。”
程铭拿起照片,神色严肃地指着眼镜所在的位置,
“你们看,这里是床,通过被单上留下的痕迹可以判断,死者当时是头朝着床的里面躺着的,而且床上明显有过挣扎的迹象。
而这副眼镜掉落的位置,与死者的头部非常接近,这能说明什么?”
程铭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地说道:
“这说明当时在床上的另一个人,脑袋也是朝着这个方向的。我们假设这个人是近视眼,那么眼镜对于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不小心掉落了,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想办法找回来,毕竟没有眼镜会给他的行动带来极大的不便。
然而,事实却是这副眼镜就那样遗留在了现场,这就表明当时这个人的心里极度慌张,以至于只想着赶紧逃离现场,根本无暇顾及掉落的眼镜。
也许你们会猜测,这眼镜可能是之前某次留下的,但我们再看看其他照片就会发现,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
我有理由相信,这位女死者是一个有洁癖或者极其爱干净的人,从整个出租屋的情况来看,几乎表面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样的一个居住环境下,如此显眼的一副眼镜,如果是之前留下的,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位置上。”
程铭这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结束后,在场的人都面露惊讶之色,其中也包括有着二十几年警龄的王安虎。
他暗自佩服,心想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警察,却也没办法从这几张照片中看出如此多的门道来,更别提像程铭这样精准地推理出女死者生前的生活习惯以及屋内的整洁情况了。
“我来看看。”
王安虎说着,凑近桌子上铺开的那几张照片,仔细端详后连连点头,
“没错,确实如程书记所说,这屋子收拾得很干净。”
刘涵的脸色此刻也变得十分难看,他原本也没料到仅仅从这几张照片中就能挖掘出这么多重要的线索和信息,这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同时也意识到这个案子可能真的不像他们之前认为的那样简单明了。
这时,程铭在众多证物中找到了那副黑边眼镜。
想必是在收集证物的时候,工作人员只是机械地将其收纳了起来,却并未对其展开深入的调查。
也正因如此,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这副眼镜却幸运地被保留了下来,如今它成为了一个可能扭转整个案件走向的关键物证。
“眼镜就在这儿,大家都仔细看看。千万别小看这一副眼镜,要知道很多人都有其独特的佩戴习惯。
通过一副眼镜,我们能够推断出对方的近视度数、瞳孔宽度,甚至能大致估算出头部的宽度,毕竟成年人的度数通常极少发生变化。”
程铭拿起眼镜,神色凝重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找到真相不罢休的执着。
廉鹏宇此刻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他缓缓走过来,眼神在卷宗、照片以及物证袋里的那副黑边眼镜之间来回游移,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廉鹏宇的脑海中依然清晰地浮现出审讯时的那一幕场景。
他记得,当王江涛得知女友死亡的消息后,悲痛欲绝,那种伤心欲绝的神情绝非是能够伪装出来的,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王江涛对女友的深情厚爱。
起初,王江涛坚决不承认自己杀害了女友,然而随着审讯的逐步推进,他却又突然改口承认了罪行。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的审讯方式存在问题,还是有其他隐情?廉鹏宇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刘局。”
廉鹏宇转过身,神色焦虑地看着刘涵,此时此刻,他感到无比的迷茫和无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本以为这是一起板上钉钉的铁案,可如今却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疑点,而且县委书记还亲自过问此事,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难道真的要重新调查这起案件吗?
如果重新调查,万一真的查出问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的职业生涯、声誉都将受到严重的影响,一想到这些,廉鹏宇的额头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刘涵看了一眼廉鹏宇,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
“如今出现了这么多疑点,程书记,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即组成专案组,对这起案件进行重新调查。
至于在之前的调查过程中是否存在过错,等案子彻底查清楚之后再说。
我相信我们的同志不会有人为了结案而故意弄错,很有可能是在调查过程中受到了某些误导。
毕竟在最终审问王江涛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他确实亲口承认杀了人。”
刘涵的话语中虽然透着一丝想要为自己和廉鹏宇开脱的意味,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明白,重新调查或许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祁同伟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原来,他刚刚带着人外出回来,就听闻县委的程书记来了,而且直接来到了刑侦大队,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程书记,我回来了。”
祁同伟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程铭面前,恭敬地说道,
“我刚刚去镇里走访调查了一番。”
“回来得正好。”
程铭看到祁同伟,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信任。
实际上,程铭一直在等待祁同伟的归来。
在他看来,这起案件毕竟是县公安局内部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直强行插手管理,而祁同伟是他目前唯一信任的能够公正处理此事的人。
“就按照刘局提议的办,即刻成立专案组对这起案件重新展开调查。
祁同伟同志担任专案组组长,吴青峰同志担任副组长,组员从蓝水镇派出所抽调,听说最近所里新来了五个人,让他们都过来跟着学习学习。”
程铭果断地做出了安排,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没问题。”
王安虎连忙点头应和,
“这肯定没问题,不过我还是打算再派几个经验丰富的警员过来,只靠新人的话,我怕他们掌控不好局面。”
“要对新人有信心,现在的年轻人脑子灵活,手段多样,而且他们不受之前案件的既定思维影响,我反倒觉得让他们参与调查会更合适。”
程铭微笑着说出这番话,同时朝着王安虎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王安虎心领神会,他明白程铭此举的深意。
刘涵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难看。
他心里清楚,程铭和王安虎这是在这儿唱双簧。
名义上是组建专案组重新调查县公安局负责的案件,可实际上用的几乎都是蓝水镇派出所的人。
这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这边的人,然而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暗自恼怒。
“那就听从领导的安排吧。”
王安虎笑着说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完全明白程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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