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诗涵白了林庭风一眼,转身往回走,压根没将他的话当回事。
林庭风快走几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德公公本命姓李,单名一个德字,本与陛下定下的年号相冲,按理应当避讳,陛下却给了他头一份的殊荣。
你可知,这是为何?”
庄诗涵挣不开,回头看向他,眼底满是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不耐,林庭风的脸色愈发难看,压低声音解释道:“德公公与陛下是少年时的交情,因一场意外伤了根本,才不得不入宫做了内侍。”
“所以呢?”
不等林庭风再说什么,庄诗涵冷笑反问:“你该不会真以为,他一个区区宦官,能与堂堂帝王称兄道弟吧?”
帝王权术,只有傻子才会信所为的年少交情。
说白了,不过把他当个玩意养着罢了。
“锦王自小被养在陛下身边,也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情义非同寻常。”
庄诗涵不屑挑眉,“一个阉人,也配提什么感情?”
看着她尖酸刻薄的脸,林庭风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这个,还是当初那个站在校场之上,身在阳光下眉目飞扬同他说着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的人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
庄诗涵本就心烦,对上林庭风分明带着质疑的眼神,更是失去了耐心,狠狠一把抽回了手。
她冷冷警告道:“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诗涵,你……”林庭风张了张口,只觉得眼前的人太过陌生。
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她这些时日变了,还是他从头到尾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捕捉到他眼底的失落,庄诗涵不免想笑。
可她转念一想,又硬生生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控诉道:“你明知奚临同我不对付,还故意让他来回春堂喊我,难不成是存心要我难堪?”
“奚临?”林庭风脸色一沉,骂道:“将军府这群阴奉阳违的混账!”
庄诗涵亦是脸色一变,顺着他的话怒声道:“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就算你手中如今无兵权,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将军,官职远在他们之上。”
她越说越激动,心头当真涌出一股火来,“也不知道那徐啸是如何带的兵,惯的他们一个个如此目中无人。
我倒要去问问,如今边城是不是他姓刘的一言堂!”
见她竟是要去为自己讨一个说法。林庭风只觉得心头一暖,忙拉住她的手道:“你消消气,这么点小事,不值当气坏身子。”
“小事?”庄诗涵气笑了。
她真想砍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他不说像个真男人一样,冲出去为她出这口恶气,反倒在这里大度的劝她消消气。
他怎么不去劝一劝奚临,让他别一天到晚跟个狗似得,有事没事都要冲过来咬她两口。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窝囊呢?
察觉她脸色不对,林庭风心知她在生气,温声与她分析起眼下形式。
“徐啸虽与徐氏明面上断绝关系多年,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否则以他的脾性如何能爬至镇国将军之位。”
庄诗涵问:“这些也是你爹告诉你的?”
林庭风脸色猛地一沉,“好端端的,提我爹做什么。”
他紧皱眉头,很是不悦道:“我知你素来对父亲有所误解,可他毕竟是我父亲,将来也会是你的公爹。
于情于理,你都该多尊重他一些。”
“尊重?”庄诗涵笑了笑,眼神微妙道:“这玩意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林庭风想到什么,眸色微变,岔开话题道:“德公公不远跋涉千里,必是为了锦王殿下而来,可方才,他却不曾提过半句。”
庄诗涵垂眸看着指尖,满不在乎道:“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身为皇室中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庭风沉着脸道:“锦王殿下向来命大,一日没见到他的尸体,便算不得结束。”
庄诗涵轻笑,“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她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感叹道:“你们这些人呐,就是太古板,人死了不过是一捧灰,还非讲究什么要落叶归根那一套。
为此动用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赔上几条人命,值得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离经叛道的话,林庭风仍不免为之震撼。
那可是当朝陛下亲子,更是他们大安的战神,举国百姓心目中的信仰。
他的尸体,不光代表着皇室的颜面,更代表着他们大安的尊严。
若任其流落在外,别说是皇上和文武百官不答应,就连寻常百姓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
更别提,他自己便是大安的将军。
若有人想将国之颜面踩在脚下,他第一个不答应。
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庄诗涵直接问:“觉得我太冷血自私?”
林庭风动了动嘴唇:“没有。”
先不说这话能不能说服庄诗涵,他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
这段时日,他二人争吵的频率日渐增加。
有时甚至吃个饭,都能吵嚷两句。
这并非是林庭风想要的日子。
也与他从前许诺庄诗涵的幸福生活,大相径庭。
他有时候甚至会问自己,这些真是他想要的吗?
只是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心知庄诗涵脾气不好,林庭风不愿为了此事惹她不快,放软了声音道:“又说气话,我如何不知你本性纯善,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你说锦王?”
庄诗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京中第一美男的脸,身材好,战力又是天花板级别,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
字字句句,皆出自真情实意。
林庭风在一旁脸都黑了。
听起来,她还挺喜欢?
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庄诗涵自顾自道:“宋言汐吃的还挺好,真不知道锦王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林庭风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宋氏她,倒也没那般不堪。”
庄诗涵陡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她冷声质问:“姓林的,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后悔了。”
想到那纸不翼而飞的和离书,林庭风确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他面上偏又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一脸坦然道:“我与她已是陌路,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你何须动怒。”
“公道话?”庄诗涵冷笑,直接问:“你可敢对天发誓,绝对没对宋言汐起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违此誓,全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庭风,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