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对弈
夜沉如墨，明月高悬。
自皇宫前往煜王府的队伍，在夜色中举起的数不清的火把，如为黑幕般的夜空增添了点点繁星。
细碎的雪点缓缓飘落，纷纷扬扬逐渐凝成大片雪花。
帝王位于一众禁军队伍的最前方，眸色沉冷。
这半个多月来，皓月围场附近城门守备处的出入城记档已查了数遍，依着婉儿如此出众的容貌，若出城，不可能不引起守卫的注意。
但依旧，未曾有任何线索。
所以，那人并未将婉儿带离更远的地方，而是就在京都附近。
暗卫阁又将京都与京都临近州县所有房产宅院皆暗中查了个遍，都没有婉儿的踪迹。
裴玄煜白日入宫向太后与云太妃请安，夜间回了煜王府便再不曾踏出过一步。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如若婉儿在那人手中，那人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久都不去见她？
但若要见，且不被人知晓，唯一合适的，不现于人前的时间，便是深夜熟睡之时。
思虑至此，答案显而易见。
若不然，婉儿就被藏于煜王府中的密室内，所以那人无需出府便可见到她。
但若是如此，裴玄煜身边少了的那个再未曾现于人前的护卫便无法解释。
所以，婉儿是在府外，那个护卫被留在了她身边保护她。
或者说，看守她。
而煜王府有暗道可离府，且婉儿所在之地要在一夜之间可以来回，又不是宅院府邸。
那便只有……
京都附近，山林之中。
这一番推理与先前查出入城记档可以对应的上。
当然，还有最差的一个可能，是婉儿真的已溺毙于仙女湖中。
毕竟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去瞧一眼那尸首的真容，怕最后一丝希冀就此破灭。
但这个可能性一直被他排除在外，他坚信婉儿没死，坚信她就在那人手里。
且那人已与婉儿相见过，并将她安置妥当，只会每夜前往，与她会面。
思及此处，浩浩荡荡的队伍已行至煜王府门前，裴玄清冷冷凝着府门，眸底寒意更甚。
想到他每夜辗转反侧，被心痛折磨的难以入眠之时，那人或许拥着他的婉儿亲吻，或许在她身上肆意索取，或许抱着她睡得安稳满足。
白日在宫中与煜王府，夜里去往婉儿的闺房，美人在怀的好日子过了这么久，也该到头了吧？
矜贵的帝王瘦削的面上，下颌线更加棱角分明，肩头与发间被雪花染上一层白色，衬得原本清冷的气质更显冷厉了几分。
帝王缓缓抬手，轻轻一挥，身后乌压压一片的禁军四散开来，迅速将煜王府团团围住，严严实实到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无痕迈步上前叩门。
守门的小厮被惊了美梦，骂骂咧咧的错开一条缝隙。
待看清府门前浩浩荡荡，装备齐整的队伍时，登时便被这抄家灭府一般的阵势吓得跌落在地。
小厮还未来得及连滚带爬的去通风报信，一众禁军已迅速上前推开了门，跟随在帝王身后进了府门，直奔主院。
在主屋门前守夜的凌风见到帝王圣驾亲临，神色微顿，又很快恢复如常，拱手行礼道:“参见皇上。”
还未等到一句免礼，无痕已两步上前，抬手就要去推主屋的房门。
凌风立刻闪身挡于门前:“皇上恕罪，我们王爷今日宫宴饮多了酒，已歇下了。”
无痕冷冷道:“皇上驾到，煜王爷都不起身接驾，煜王府上下，是想担大不敬之罪吗？”
凌风抬眸看了一眼周身散发着寒意的裴玄清，身姿未有丝毫移动:“王爷今日实在是饮多了酒，唯恐君前失仪，还是不起身的好，请皇上恕罪。”
无痕继续向前逼近，凌风岿然不动，二人一时陷入僵持。
裴玄清冷眼瞧着，未发一言。
片刻后，主屋门从里面被打开。
着一袭寝衣的裴玄煜眼中带着醉酒的迷离，看见眼前的一切，似酒醒了大半，震惊不已道:“凌风，你怎能对皇上不敬，还不退下。”
凌风颔首，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裴玄煜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迈步出了屋门，拱手行礼道:“臣今日宫宴多饮了几杯，便早早睡下了，吩咐了他们不许打扰。”
“着实未曾想到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倒是底下的人不懂变通，怠慢了皇上，臣定会对他们严加训导。”
裴玄清冷眼睨着他，淡淡道:“前些日子与煜王对弈，棋逢对手，着实尽兴，朕今日颇有兴致，特来寻煜王切磋棋艺。”
话毕，不等他回话，裴玄清便径直绕过他迈步进了屋内，丝毫未就他方才所言作出任何回应，也直接斩断他拒绝的机会。
裴玄煜转身，看着那袭明黄色的背影。
想到方才他已快要走出密道，便收到凌风派人传信之事，深吸两口气平复微乱的呼吸，这才跟随着进了屋内。
瞧着裴玄清已顾自落座主位，他只能命人摆了棋盘，坐于对立之面。
屋外雪花簌簌而落，屋内温暖如春，烛光闪烁。
原本应是一幅美景的祥和之态，却因临窗对弈的二人沉默着剑拔弩张的氛围，莫名显得寒意涔涔。
棋盘之上，一招一式，杀招尽显，攻守双方，皆是毫不退让，仿若争的并非棋局上一子输赢。
子时末，自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纷乱的吵嚷声。
裴玄煜抬眸。
凌风收到示意，抬脚便打算出门询问发生了何事。
正此时，无痕大步迈进了室内，拱手禀道:“启禀皇上，属下方才发现两名黑衣人潜入王府内，定是刺客欲对皇上与王爷不利。”
裴玄煜瞳孔微缩。
裴玄清依旧垂眸看着棋盘，面色如常，缓缓落下一子，淡淡嗯了一声:“煜王府的人确实不中用，守备竟如此松懈。”
“朕既刚巧遇上，也不能坐视不理。”
无痕领命:“是，属下即刻命人全力搜查。”
凌风神色微变。
裴玄煜看着对面波澜不惊，云淡风轻之人，捏着白子的指尖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