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席摆放完毕,大长公主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温夫人,听闻你近日身子欠佳,还能不辞辛劳前来赴宴,本殿甚是欣慰。”
温夫人赶忙起身,微微欠身行礼,动作虽有些迟缓,却不失礼数。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轻声说道:“多谢大长公主挂念,臣妇能有机会前来拜见公主,实乃臣妇三生之荣幸。”
温岚似笑非笑地看向大长公主,“温夫人既然身体不适,皇姑母何不如让她早些落座?”
在场所有人,或明或暗,抬眼去看温夫人,她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像是下一息就要昏倒。
大长公主心思被戳穿,有一瞬的恼怒,却很快笑着应了下来。
气氛一时僵住,魏莲正欲出面献舞,却见温岚突然起身。
“皇姑母,本宫与你有一二要事相商,不如移居别处?”
大长公主略作思索,微微点头应允。
二人相伴移步至偏殿。
偏殿内,温岚屏退左右侍从,一把攥住了大长公主的袖子,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皇姑母,求您救救我母亲!”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端庄威严的皇后,只是一个为母亲忧心忡忡的女儿。
大长公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你母亲?她生病与本殿有什么关系?”
她死了才好呢!
怎么还不死呢?!
毫不掩饰的恶意透过大长公主眼睛显现。
温岚深吸了口气,却愈发笃定,“大长公主与我母亲可有什么恩怨?”
“她也配!想当年,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我又怎会……”大长公主想起往事,心中的恨意如野草般疯长。
话未说完,温岚已将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皇姑母,过往恩怨暂且搁置一旁,母亲如今身中蛊虫,命悬一线,还望您大发慈悲,赐下‘保心丸’。”
大长公主眼中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镇定:“保心丸当今世上只有三颗,珍贵无比,本殿也不过独有一颗保命罢了!哼,你母亲遭此恶果,皆是她的报应!”
温岚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她将魏莲送进宫,温岚将成为冷宫弃后,温霍明那老头子也会被气得一命呜呼!
凭什么好事都能让温家人占全?
她沈青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该是这世间最闪耀的存在才对!
“我给过您机会了。本来张嬷嬷不用受苦的。”温岚松开手,双手抱胸靠在柱上,眼神冰凉。
大长公主所谓的宴会,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之所以前来,为的就是寻找给温母下蛊之人。
温母是后宅夫人,能对她抱有如此恶意的应当也是女子。
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恰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嬷嬷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扭动。
她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下,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大长公主飞奔出去,惊慌失措地大喊:“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自她出生就陪着她,比身边任何人都要亲近。
眼见着张嬷嬷受苦,她眼睛已经落下泪来。
张嬷嬷气息奄奄,手指颤抖地指向温岚:“公主……救我……救我……”
“陈太医已经查明温夫人身上所中的是死人蛊。施蛊之人与受蛊者之间存有奇妙感应,一旦受蛊者有获救的可能,施蛊之人便会遭受反噬。瞧这模样,张嬷嬷十有八九便是给本宫母亲下蛊之人!”
温岚冷冷地睨视着张嬷嬷,声音冷硬如冰:“张嬷嬷,你竟敢对一品诰命夫人下蛊!”
张嬷嬷还欲垂死挣扎,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挣扎几下而后没了气息。
大长公主柳眉一竖,“温岚,你敢对本宫的奶嬷嬷下手!本殿与你势不两立!”
“本宫与皇姑母同处一室,何来的机会?张嬷嬷不过是作茧自缚,害人终害己罢了!”温岚气势全开,在场众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啊啊啊!”魏莲突然指着温夫人尖叫起来。
魏国公夫人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却还是迟了一步。
众人顺着魏莲的手指方向看去!
红而细长的小虫飞快从温夫人眼角爬出,而后丝丝缕缕聚成一团,飞速奔向张嬷嬷的尸体。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如此诡异、古怪的东西,纷纷惊叫起来。
匆匆赶来的陈太医见到这幕,却是大喜。
“这苗疆的蛊虫难得。尤其这死人蛊,更难调配。”陈太医急忙拿出玻璃器皿将蛊虫罩住。
温夫人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面色即刻变得红润,身体更是无比的轻盈。
再去看大长公主,目光中哪有什么敬畏,只有厌恶!
大长公主冷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今日之事,本宫定要向皇帝讨要一个公道!”
“皇上最是厌恶巫蛊之术!皇姑母身旁的奶嬷嬷竟然会施死人蛊,本宫倒是要问问皇姑母对此事知情与否?!”温岚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大长公主一时气结,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怒极反笑,手指温岚,“好!好!好!本殿倒是小看你了!”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她等着瞧温岚落魄的时候!
经此一事,宴席不欢而散,然大长公主宴席上所发生的事,却在京都圈子不胫而走。
下朝的柴御史,捂着包扎好的头,安安分分听老妻絮叨。
“大长公主身边的张嬷嬷竟然敢对一品诰命夫人下蛊,谁能保证不会对其他人出手!日后,就算大长公主再摆筵席,也怕没有夫人敢去赴宴了!至少,我不敢去了!”
“你是没看到那蛊虫,多可怕,多恶心,细细长长的,从温夫人眼睛里钻出来,吓死个人……”
柴御史本有些瞌睡的,忽然惊醒,一把攥住老妻衣袖,“你……你是说,温夫人不是重病而是中蛊?!蛊虫还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奶嬷嬷下的?!”
老妻反应慢了一拍,点了点头,“是啊。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好啊!大长公主当真作恶多端!明日早朝,我仍要死谏!不死不休!”柴御史将头上包扎布一扯,完全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