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缓缓走出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随着她的脚步逐渐淡去，她站在医院门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想把这段时间积攒在心底的那些复杂情绪、压力和烦恼统统都随着这口气给吐出去。
随后，她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走到住院部楼下的长椅旁，缓缓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发起呆来。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在病房里和妈妈的对话上，妈妈刚才提到了莫城。
就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让她原本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变得起伏不定了。
莫城……
莫城现在应该在K国正忙着吧。
虽然他们只交往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可那段日子对于顾昭昭来说，却无比珍贵，是她心底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在那有限的时光里，他们一起看过日出日落，一起漫步在街头巷尾，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每一个瞬间都饱含着浓浓的爱意。
顾昭昭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真的，也只能是真的。
哪怕最后两人没能走到一起，哪怕现在彼此的生活已经渐行渐远，可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美好，也足以让她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在那些孤独或者难过的时刻，拿出来细细回味，从中汲取温暖和力量了。
顾昭昭微微苦笑了一下，如今她要面对的是家里公司的困境，是为了家人去考虑联姻的大事，那些关于莫城的回忆，也只能默默地放在心底最深处，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珍藏了。
顾昭昭轻轻感叹完，像是要把那些萦绕在心头的复杂思绪都暂时抛开一般，缓缓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便准备起身回公司。
毕竟公司里还有一堆事务在等着她去处理呢，她可没多少闲暇时间能浪费。
可刚抬脚要走，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楼下碰到顾昭昭，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顾昭昭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束洁白的康乃馨，那花儿开得正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素雅，一看就是精心挑选准备用来探望病人的。
“昭昭？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我刚好要去看叔叔。”男人率先开口说道，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嘴角挂着礼貌性的微笑，目光中透着关切。
“韩学长，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来看我爸爸，费心了。”
顾昭昭赶忙回应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心里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韩歌会特意来医院看望自己的父亲。
韩歌早就不是当初在校园里的模样了。
他早就已经接手了自己家的公司，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早已从那个温文儒雅、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书生，蜕变成了一个精致干练的商业精英。
只见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那眼镜的边框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为他增添了几分睿智的气息。
身上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剪裁合身，将他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出众，举手投足之间愈发有了那种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在商场上颇有手段和能力的人。
顾昭昭看着眼前的韩歌，思绪却飘到了别处，还在想着最近看的哪本书里，男主角是这种气质。
正想着，就见眼前的男人下意识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
韩歌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了。虽说眼前的人确实是顾昭昭没错，可又感觉和记忆中的她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顾昭昭还是那么抓人视线，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仿佛自带一种独特的磁场，旁人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过去，很难第一时间注意到别人。
不过现在的顾昭昭，比起大学时期那如朝阳般充满活力、热情洋溢的气质，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她身上多了一种沉敛，比如说笑容，原来的顾昭昭要么不笑，要是笑起来那可就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特别纯粹又灿烂，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情。
可如今，她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那笑容里似乎藏着许多故事，让人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轻易地辨认出她内心的想法了。
韩歌想到顾昭昭家里如今遭遇的这一系列变故，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沉甸甸的。
他暗自攥紧了手里捧着的那束花，手指因为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白了，那束原本娇艳的康乃馨似乎都感受到了他此刻的紧张，微微颤动着。
其实，他是真心想帮顾昭昭家一把的，可现实却给他出了个难题，虽说表面上他已经接手了自家的公司，可实际上公司的实权到现在还一直牢牢掌握在他爸爸手里。
之前他向父亲透露出想要救济顾家的想法后，父亲的反应激烈，直接二话不说就停掉了他所有的银行卡，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不说，还暗中威胁他，甚至流露出了要扶持那个私生子的想法，摆明了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放弃帮助顾家。
在家族企业和顾昭昭之间，韩歌着实纠结了许久，内心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最后还是无奈地做了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要是执意违背父亲的意愿，那他可能连在公司立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去帮顾家了，所以只能暂且先放下这个念头。
“抱歉。”韩歌看着顾昭昭的眼睛，那眼中满是真诚与愧疚，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两个字。
“说什么抱歉啊，韩学长又没有做错什么，我还要谢谢你来看我爸爸。”
顾昭昭倒是很豁达。
就这样，两个人又重新上了楼，朝着病房走去。
病房里，卫艺看到韩歌来了，也起身客气地打了招呼，几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氛围还算融洽，只是谁都能感觉到，这融洽之下似乎藏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谁能想象到曾经辉煌一时的顾氏，如今破产的破产，入狱的入狱，住院的住院呢。
不过韩歌在病房没有待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后，听着那头传来的急切声音，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只能无奈地跟顾昭昭和卫艺告别，说是公司有急事需要他马上回去处理。
临走时，韩歌脚步沉重地走到走廊上，又忍不住回头看向病房门口的顾昭昭，嘴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昭昭，以后有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那话语里满是诚恳，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有限，但还是想给顾昭昭一个承诺，希望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顾昭昭听完，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透着感激，说道：“谢谢了学长。”
这一声“学长”，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经意间拉远了一些，让韩歌顿时怔了一下。
他心里清楚，顾昭昭这样称呼自己，或许是在刻意保持着一种合适的距离，也是在委婉地告诉他，她明白他的处境，不会过多地去麻烦他。
这让韩歌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深深地看了顾昭昭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