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把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翻了个底朝天，只要能和运输业务沾上点边的，他都不遗余力地去联络。
想着能给顾昭昭多拉一个单子，那也是好的，说不定就能帮她多解决一点难题。
他心里其实门儿清，自己做的这些，相较于顾家面临的困境，不过是杯水车薪。
之前从丁逸风口中得知，顾家因为各种单子接连违约，如今已经深陷泥沼，欠款数额高达四千多万。
就算自己把人脉榨干，拉来的那些单子，撑死了也就只能让顾昭昭稍微缓口气，远远谈不上解决根本问题。
莫城满心焦虑，无数次在心底发问：难道真就没别的办法了？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昭昭嫁到丁家，不光公司保不住，连她这个人也搭进去？
他也不是没动过直接把银行卡塞给顾昭昭的念头，可转念一想，要是顾昭昭愿意接受这种方式的帮助，当初也就不会毅然决然跟自己分手了。
莫城琢磨顾昭昭这些年的遭遇，愁绪越是缠得紧，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伸手，轻轻握住病房门的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
“今天来的有些晚啊。”
莫城才刚迈进一只脚，黑暗里就骤然响起顾昭昭那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清脆又熟悉，在寂静的病房中格外突兀。
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莫城抬眸望去，只见顾昭昭正随性地倚坐在病床上，姿势慵懒又惬意，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直直地锁住他，眼神里闪烁着俏皮与探究交织的光芒，仿佛早已看穿他心底藏着的那些小心思。
“我就说最近护士小姐姐们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原来啊，在她们眼里，我这是被医院的高岭之花给‘采’了呀。”
顾昭昭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故意打趣道。
莫城脚步猛地一顿，不过转瞬之间，他便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到顾昭昭跟前，身姿挺拔又沉稳，脸上不见丝毫被戳穿后的窘迫，只有满眼的认真。
“这次出院，你又要去哪，是不是又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城微微俯身，凝视着顾昭昭的眼睛，声音低沉又急切，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
他实在是怕了，曾经她毫无预兆地抽身离去，两年间音信全无，那段日子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顾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真想此刻就打开灯，仔仔细细瞧一瞧莫城脸上的表情，可话到嘴边，还是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试图用这份冷漠，再次竖起两人之间的屏障。
莫城的手猛地攥紧了顾昭昭的左手，力度仿佛要把满心的急切与不甘都通过指尖传递过去；
他双目通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昭昭，你为什么要这样啊？要是缺钱，你就直说，咱们俩一起，总能想出办法来的，为什么非要把我推开？你一遍又一遍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你当初提的分手，我压根就没同意，从来都没同意过！”
顾昭昭也涨红了脸，拼尽全力往回抽手，可莫城的手就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她只能任由莫城紧握着自己的手腕，咬着牙说道：“莫医生，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事何必这么纠缠不清，还是说，你觉得帮我谈几个单子，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俯首帖耳了？”
她嘴上不饶人，可眼神却闪躲着，不敢直视莫城的眼睛。
“我倒是不想管，可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模样，能照顾好自己吗？”
莫城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的。
他看着顾昭昭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想着她那些醉酒就医的记录，心里的郁气越积越厚，层层叠叠地压在胸口。
“我就是不用你管。”
顾昭昭倔强地把头撇向一边，任由莫城拉着自己的手腕，嘴上依旧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莫医生请自重。”
可她微微颤抖的语调，很明显出卖了顾昭昭。
莫城盯着顾昭昭的后脑勺，满心无奈与焦灼，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有双透视眼，能看穿她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顾昭昭，你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相信我真的可以帮你。”
说着，莫城缓缓在她身后蹲下，温热的气息扑在顾昭昭的后颈，感受到这细微的变化，顾昭昭的眼睑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内心的波澜愈发汹涌。
顾昭昭在心底一遍遍问自己，她有这个资格吗？
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被巨额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只能苟延残喘者。
过往的风光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数不清的麻烦和窟窿。
这样的她，真的还能再次牵起莫城的手，与他并肩同行吗？答案是否定的。
莫城已然在医学界崭露头角，声名远扬，要是和她这个背负着不良企业骂名的女老板扯上关系，被人深挖细究，那莫城辛苦积攒的一切，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光是想想，顾昭昭就满心自责。
这段日子，虽说她还没被那些糟心事彻底逼疯，可家里的亲戚却已经先乱了套。
手机铃声几乎没停过，都快被打爆了，亲戚们无一例外，全是冲着打听她好朋友程梨的联系方式来的。
在他们固执又片面的认知里，顾行远之所以入狱，顾家之所以落魄，全是程梨害的，只要揪住程梨，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顾昭昭一开始还苦口婆心地劝亲戚们，言辞恳切地跟他们说别去找程梨，可根本没人听她的，依旧自顾自地宣泄着怒火与不甘。
次数多了，她也累了，索性不再劝说，到后来，连电话都懒得接了，只想图个耳根清净。
想到自己今天不再装睡，等莫城来的原因，顾昭昭张了张口，觉得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她本来想感谢莫城给自己介绍的商单，但是现在，看到莫城的态度，如果自己感谢了，那莫城肯定固执地继续顺着她的态度往上走。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顾昭昭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也同样挡住了莫城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闷闷地说道，“把我手放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