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即使再虔诚不过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无论是好是坏,都不会表述出来。
但是小胖崽不一样,他纯粹而无瑕,赤诚而热忱。
他是会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的好宝宝。
旁人都能夺得他那么多的仁爱,更何况他爱的人呢?
得到的爱太多,便会同等的爱别人。
却永远不会因为自己淋过雨,受过伤,而去怨恨、计较。
愿他赤子之心永存。
前生里,或者是他不记得的无尽岁月里。
他幼时坎坷,大时流离。
世界践踏他,将他当做杂草一般弃如敝履。
可他从未想过放弃,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此坚韧而脆弱的生命。
他心碎过,绝望过,淌过血河,走过刀山。
有无数个憎恶世界的原由,却始终爱着世界。
无数次,他躲在角落里哭泣,希望有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陪伴着他。
做他的家人。
矢志不移,生生如此。
生命永远断裂在十几岁的时候,世世都曝尸荒野。
终究是在这个被人唾弃封建的时代,得到了最真情不过的爱意。
尽管,这爱原不属于这里。
可流泪的宝宝,还是得到了一个暖暖的怀抱。
太子回宫,声势浩大,尽管天色昏暗,但胖宝宝所至之处,还是收到了无数的目光。
无论是提灯的,还是洒扫的,或是端着膳食的宫侍。
他们都要看小胖崽几眼。
被看得多了,小胖崽趴在甲四的背上,把脑袋搁着。
他想,鱼儿一定比大金子还要耀眼夺目。
而且一定比金子贵重。
因为他看大金子的目光也是这样的,胖宝宝想到了这一点。
便羞涩地缩起了脖子。
脸蛋便更加圆了,像个标准的小饼。
尽管鱼儿英明神武、气宇轩昂、高大英俊,但是他也是会害羞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夸圣上美丽漂亮,夸自己花样百出。
这大概就是无私之人仅有的私心吧。
老父亲拿着道书,在殿门口徘徊。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因为小胖崽清楚地看见,父父的衣摆有点湿意。
“爹!”声音好像在飞一般,摇摇晃晃砸进了圣上耳中。
身姿颀长的帝王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却仍旧在孩子呼唤他时,感到无尽的暖意。
明熙帝对小胖崽是无比纵容的。
想着修仙,早朝都不上了,也会抽出时间来批阅奏折。
叫他聪慧的孩儿不能拆穿。
他也将帝王的冠冕一分为二,给予帝王的无上权利与荣光。
愿他千岁、愿他万年、愿他无忧、愿他向上。
但是圣上不愿见他这样。
穿着不合身的棉衣,脸上还有点异样的潮红,伸出来的胖手冻得发紫。
柔嫩的腮肉还还残留着柴火的痕迹,一只手冻紫了,一只手有着枯槁的树皮。
甲四将扑腾得、欢畅得像小鸭子的太子递给了那犹如积雪的帝王。
因为离得近,他看到了帝王眼里的冷。
甲四的背上瞬间出了层冷汗,他不动声色地退下。
明熙帝将手搭在儿子的腮帮子上,想捏一捏,又舍不得。
尽管这样的动作他早已重复过千百遍。
仅仅是因为有些灰尘脏污,他便不敢下手了。
软软的触感抵着他的掌心,虽然冰冷,却柔软无比。
肥美的鱼儿从未褪去婴儿肥,做什么腮肉都会一抖一抖。
此时便在圣上的手里抖着肉肉,轻轻地呼吸着,就像是幼崽汲取父母的温度。
朕是不是不该给他这样的权利?
叫他这样辛苦,这样劳累。
朕若是收回他干政的权利,他是不是会以为父亲不爱他了?
孩子会惴惴不安、会满心惶恐,可怜无比。
“我儿……”圣上喟叹着,指尖在孩子浓密的发间梳理着,为他理正歪歪扭扭的玉冠。
“嗯!”小仓鼠顺着爹的掌心,不住地蹭着。
他的身上,他的眼里都散发着欢快的气息。
“父父,鱼儿告诉你。我用父父教的,把他们都叫走啦。没人可以欺负鱼儿,我很聪明的。我给他们发衣服,喝姜汤。我想让百姓更加富有。
鱼儿都准备回来了,可是又碰见一群人。叮叮,不是叮叮,它叮的一声告诉我,寿命加五……”
小胖崽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宫外的见闻,说得快速又得意。
在旁人听着,这并不简单,可他说起来,却闪着光,像火一般。
那么温暖,那么动人。
明熙帝仔细地倾听着,缓缓阖上双眼。
罢了,就这样吧。
朕不该以爱的名义收回赋予他的权利。
海阔凭鱼跃,他很开心。
他不知疲倦。
作为父亲,朕该支持他。
看着他渐渐长大,这样就很好了。
朕应惜福。
叽叽喳喳的雀鸟还了巢,回到父亲的身边,说着说着脑袋便一点一点。
圣上将他抱进怀中,轻轻地哄着。
小胖崽沉睡着,吴中和带着近乎于无的足音飘进了殿里、
袖子中有一卷洁白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