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灯光修复恢复完毕，演出大厅重归光明，柏河三辉依旧很是随意地靠着椅背，神情放松，仿佛演出仍旧继续着。
海铃已经走了，工人们也已经离开，反正未来两天没有演出计划，明天上班了再收拾道具吧——
总而言之，现在偌大的演出厅，只剩下了人和人偶。
柏河三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干这种心理辅导工作呢，莫名有点紧张……
倒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身边总是问题少女一大堆？
自己明明无论性格还是言行举止都很正常来着，怎么想也谈不上什么替身使者互相吸引啊？
五个明明很喜欢吵架但就是凑合到一起过日子的不登校，缺爱所以妈妈感十足但鬼点子奇多又显得很幼稚的贝斯手，总是想着逃跑又死要面子所以拧巴得不行的矛盾键盘手，现在还有一个左右脑互搏人格打架的吉他手……
玩乐器可谓精神类疾病高发职业啊。
……
依旧无人在意的角落。
祥子的脸色多少有点僵住了，虽然在面具底下看不出来，但小睦光是看祥子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半身的心情指定是不太好。
打街霸被小睦血虐了呢，没让木子米大人使出全力真是抱歉。
“小睦……你不是说自己不会玩吗？”
祥子有些艰难地放下手柄，小脸憋得通红，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但对着小睦不可能说出口，只得很勉强地问着。
“玩的少，和莫缇丝玩过。”
睦见祥子没什么继续战斗的心思了，索性陪着祥子也放下了手柄，懒懒散散地靠着祥子的怀抱躺下了，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祥子身上散发的干净青草味道。
这种味道好像也在医生身上闻过呢，很平淡的感觉，医生不怎么喜欢用增香型洗衣液来着，卫生间里面好像只有洗衣服的肥皂和小苏打粉，但是衣服经常晒，阳台经常挂满衣服。
“和莫缇丝……莫缇丝不是欺负小睦的坏人吗？”
祥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通宵达旦的奋战突一下子失去了意义，既然这个游戏只是小睦和莫缇丝的个人小情趣，那我把小睦放出来是不是很多余啊？
“不是坏人，”小睦侧了侧头，把自己的脸很是沉醉地埋进祥子的大腿里面，这种程度的膝枕还是太超前了，可是祥子肯定没意见的。“莫缇丝是好孩子……现在是坏孩子。”
祥子脑子有点不够用，所以只能换个方向思考：“那小睦也经常把莫缇丝关起来吗？”
“嗯。”
人毕竟与阴影有别，祥子感受不到睦的呼吸和体温，被睦的小手主动牵着的小臂感受到的温度和其他事物几乎无异，冰冷而柔软，好像水一样。
真是人格之间的小情趣啊？玩得也太花了吧？
感觉到祥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大腿肌肉下意识地有些僵硬，觉着有些硌脑袋的小睦慢慢坐起身来，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祥子的眼睛，慢慢地解释着：
“其实……小睦也被关过很久，但是saki酱把小睦放出来了……谢谢你。”
“呃……顺手的事儿？”
并非顺手，其实连祥子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做过什么让小睦变成这副样子了，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所以如此回应了而已。
好像不只是小睦，其实自己的性格改变也算挺大的吧，要是以前还在丰川家的时候肯定说不出这种如此有梗还接地气的话出来。
细想下来，自己每天都和个斤斤计较又爱慕虚荣的小市民一样呢，端庄典雅的大小姐做派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呢。
算是好事吗……算吧？毕竟医生每天也差不多嘛，倒不如说这种性格其实挺可爱的，每天看医生哼哼唧唧地对着电脑算账都好有意思。
（道奇还是没有迈巴赫养人啊。）
“嗯……但是，莫缇丝也很厉害，”没想到小睦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而是谈到了莫缇丝身上，一对虽美丽但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祥子，仿佛能穿过面具和肌肤，直达心灵。“莫缇丝是坏孩子，但是小睦需要莫缇丝帮忙。”
“可是莫缇丝搞砸了好多事情啊，灯和素世很伤心，crychic也被莫缇丝否定掉了，还有……”
小睦摇了摇头，打断了祥子的话，认真地说道：“没关系的……小睦原谅莫缇丝，莫缇丝是好孩子。”
“saki酱，不要去欺负莫缇丝……我很喜欢莫缇丝，医生也很喜欢……医生也喜欢！”
一句话重复两遍的意义在哪里啊……难道是两个意思？
不管这三个人称代词到底是谁喜欢谁了，反正我喜欢医生医生喜欢我，其他的小睦开心就好。
任由小睦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祥子轻轻揉搓着小睦的太阳穴，听着小睦舒服的哼哼，想着多少弥补一些自己欠下来的陪伴和关心。
这应该算是“赎罪”吧？
虽然于事无补，可看着小睦那开朗的表情，哪怕不能替小睦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至少也可以让自己安心一点……
……
莫缇丝是坏孩子呀……
莫缇丝是坏孩子呀……
昏暗的棺椁里，只有透过缝隙的光芒勉强给了人偶一丝慰藉，只有内里雕刻着十字架受难基督的铭刻雕塑勉强可以看清，在烟尘和丁达尔效应的作用下宛若重生。
“是神明……是神明吗？莫缇丝有罪呀，请您无论如何都要……”
可能在莫缇丝眼里，那木刻的基督真的活了吧？虽然本质上只是一些物理和化学现象构成的特殊视觉效果……好荒诞啊。
更荒诞的是，棺椁被轻轻敲了两下，好像神明真的在敲门，拜访莫缇丝这位自认为有罪的死者。
“呀！”
正所谓叶公好龙，如今神明似乎真的来拜访自己了，莫缇丝却下意识地害怕了，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瞳孔放大脸色苍白肌肉紧绷，脊背砰地一下紧紧贴合上棺椁的内面，两只包裹着纱布，隐隐渗着黄色和红色的手胡乱挥舞着，完全是在抗拒呢。
莫缇丝的眼角溢出一丝晶莹，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还是因为受伤的手磕到了什么东西，结痂的伤口裂开溢血，血小板日夜操劳的劳动结晶一下子毁于一旦。
然后……
然后就没有动静了，好像只是一个有些滑稽的幻觉。
“是……谁？”
没有回应，莫缇丝好像依旧是那个无人在意的小可怜。
代谢紊乱造成的长时间失眠让莫缇丝的神经衰弱无比，加之几乎不设防的免疫系统和日渐转凉的天气，本就虚弱的身板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无论谁都好赶快回应莫缇丝呀！”
“神明也好恶魔也罢，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只要能获得小睦的原谅……”
“只要能帮上小睦的忙……呜呜，只要能赎清莫缇丝的罪……”
“谁都好……”
莫缇丝自顾自地歇斯底里，然后自顾自地哭起来了呢。
棺椁外的那个存在咳了一声，又重新敲了敲棺椁的盖子，没有继续沉默了，而是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响起。
“虽然还是要说一句，神明其实不存在——不过我可以帮你，莫缇丝小姐，神明的能耐可没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