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然无声地在冬意微醺中行进,渐次收拢那些静谧的黄、橙与红。
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马路上却依旧灯红酒绿,车流不息。
窗外的风愈发冰凉冷冽,路上行人将围巾藏得紧了些,在这层轻纱般的薄雾中快速穿行。
豪华公寓内。
厨房的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温暖而又治愈。
“嗯哼哼~~”沈安然戴着围裙,心情极好地边哼歌,边拿着锅铲独自在厨房忙碌。
虽然她家境优渥,但厨艺却极好。
平时也很爱下厨给哥哥做些美味佳肴。
今夜是个特殊日子。
再过半小时,就是她的十九岁生日咯!
她给哥哥发了消息,让他今晚切记切记一定要放下工作,记得回家!
她想。
虽然这些日子,她与哥哥关系冷淡了不少。
但哥哥总归不会忘记她的生日吧?!
到时候,等哥哥回来,看到她做了一桌大餐,一定会夸她嘟!!
一想到这,沈安然不自觉笑的更开心了些!
“真甜!”她抿了抿锅勺上的鸡汤,眼角扬起了笑花。
“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沈安然正想着呢——
“嘎吱。”
门被打开,是沈昀。
他穿着一身西服,似是刚刚从公司回来,眉眼间还有些疲色。
沈安然听到门口传来响声。
锅勺都没放下,连忙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去门口。
见沈昀回来,她抓着锅铲,系着围裙,一脸欣喜地奔向他!
“哥哥!你回来啦!”她像个小鸟般雀跃。
沈昀的眸色翻涌,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她的这个专业课很多,一周五天,四天都有早八,所以她睡得很早。
按理说,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了。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没睡。
沈安然不知道沈昀在想什么,但她的心里现在却是无比喜悦!
说起来。
他们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怎么见过面了。
这段时间,哥哥总是格外忙,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国外谈合作。
哥哥忙着工作,她忙着上学。
两人的时间总是错开,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不过,她就说嘛!
就算这段时间哥哥很忙。
但她的生日,哥哥总该记得的!
你看!
这不就回来咯!
“哥哥,我就说你一定记得小然的生日嘛!”沈安然笑得一脸憨,眨巴了下眼睛,“我今天特意煮了一桌子的菜,一会儿我们吃点呀!”
“还有个炖猪蹄,再等二十分钟就好了!”
沈昀的眼神有些诧异,低声问着:
“你的……你的生日?”
他心中陡然一惊。
对了。
过了今夜十二点便是她的生日了。
12月24日。
她命好,生在一个欢庆平安的日子。
也是。
她本就是在父母的期待下,众人的祈盼中生下来的。
就连名字中的期许都是那样简单。
时光清浅处,一步一安然。
她的父母只求她这一生平安顺遂,欢乐无虞。
可他呢?
他又算什么?!
她沈安然的幸福又为何建立在他们全家的痛苦和绝望之上?!
在他们家家破人亡,被人陷害时,在他成为孤儿,食不果腹时。
沈安然又在哪里呢?
只怕她正穿着一身粉色公主服,安然惬意地待在她的公主房里享受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吧!
何其讽刺啊!
他真心相待的妹妹居然是亲手杀死自己父母仇人的女儿!!
这让他如何不恨?!
不过……
呵。
再过两个月。
等他的一切布局和筹谋落定。
这些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就会如数反噬到沈家!
届时——
沈家破产,沈林遭受牢狱之灾。
呵。
这样灭顶之灾的滋味,不知他们一家是否承受得起呢?
沈昀的嘴角升起几分玩味和畅快。
沈安然看着陷入思索的沈昀,不明所以。
她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摇头晃脑地问道:
“哥哥?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昀回过神来,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有些躲闪:
“没什么……”
沈安然傲娇地抬高了下巴,摊开掌心:“嗯哼?”
沈昀盯着她,嘴唇嗫嚅:“什么?”
“礼物呀!”
沈安然皱了皱鼻子,语气略有责怪:
“你不会没有给我买吧?!”
“还是说,你想给我一个惊喜?”
沈昀的喉结滚了滚,没有说话,眼神却有些飘忽。
“哦~~”沈安然俏皮地指了指他,“我知道了,想来哥哥是想等十二点一过再给我吧!”
“也是,是我太心急了!”
“那生日礼物自然是不简单,怎么可以草率就拿出来呢?!”
“哥哥,你放心!”
“小然不着急!”
“猪蹄马上就好了,我们吃完再说!吃完再说,嘿嘿!”
说完,沈安然转身就要走。
沈昀却拽住她的胳膊,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
“不用了。”
“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吃了。”
谢柔参加节目时摔进沟里,脸上划了一个极深极长的口子。
这几日她待在病房里一直郁郁寡欢。
他的房间正好有前几日国外客户送来的治疗伤疤的奇药。
他想给她带去试试。
沈安然的神色颓然,目光有几分低落:
“哥哥……”
“哥哥,难道回来不是为了我的生日吗?”
沈昀道:“我只是回来拿东西的。”
说完,他大步越过沈安然往前走,却又突的停下步子。
他的拳头紧握,声音冷硬:
“沈安然。”
“你长大了,就不应该老围着我转。”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便该为自己要走的路早作打算。”
他与沈家的恩怨,本不该怪在她头上。
可扪心自问,他也做不到再对沈安然如往日那般掏心掏肺的好。
他的眸子晦暗如深,有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忍。
沈安然,若到时沈家突生大难。
你这般温室中长大的娇花,当真能靠自己活下去吗?
不愿让不忍与担心的情绪四溢。
他大步流星走进房间,拿起药膏便要出门。
沈安然堵在门口,抓着门把手不让他走。
她的眼里有泪,嗓音委屈:
“你要去哪?”
“大半夜的你要去找谢柔吗?”
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膏,眼眶泛红地质问他:
“这是给她的,对吗?”
“你要去找谢柔?”
“我不准你去找她!”
“之前你被伤的还不够深吗?!”
“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
“你不准去!”
沈昀似是被缠得有些不耐,他的眸光微冷:
“沈安然。”
“你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你是我的妹妹,便可以管我。”
“人与人之间,即使是兄妹,也当有边界感。”
“你说,不是吗?”
沈安然鲜少见到沈昀这般冷漠、威慑的眼眸。
从前只听得别人说,沈昀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
谈判桌上的他睥睨万物,威压十足。
只是坐在那,气定神闲地把玩着烟头。
三言两语间便能轻易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最终让自己这方的利益最大化。
可传闻中就是传闻。
与哥哥一起相处了十六年,她从未领教过这副危险冷冽的神情。
现在她看见了,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发怵,而后取而代之的是酸涩。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她挡在他面前,眼圈泛红,语气皆是卑微:
“你不要走好不好?”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还有话对你说……”
沈昀却只是冷漠打断道:“让开!”
沈安然神情落寞地松开门把手。
沈昀打开门正要出去,却被沈安然抓住手腕。
她的眼泪顺势落了下来:
“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