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女娃娃要,便拿去吧!”沈老国公挥了挥手说道。
南荣婳深知这一身功德得来多么不容易。
沈老国公戎马一生,平乱定邦,救万万人于水火,才有了这一身金光。
今日却要送给她?
南荣婳眉头微锁,缓缓道:
“我为人解难向来公平交易,老国公见沈少卿一面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实在不值得老国公搭上这一身功德。”
“再者,功德傍身,必保老国公至少投胎三世的富贵平安,若没了功德,则与常人无异,再世为人定会多加坎坷。”
老国公听了却不甚在意地笑道:
“再世为人,我已不再是我。再者说,坎坷又如何?这辈子年轻时也没少经历!只要人啊,无愧于心,则天地自由!”
“老头子我啊,活着的时候开疆辟土、为百姓谋福,这辈子活值了!死了之后在阳间又多留了一年,还有幸遇到你这有本事的女娃娃,也值了!我如今啊,放心不下的只有临鹤。”
“当年我走的太突然,有些事压根没交代,若女娃娃能让我们爷孙俩再见一面,这一身的功德,我送给女娃娃了!”
南荣婳看着沈老国公爽朗的笑意,沉默了。
纵然他曾经驰骋疆场、大退敌军,是人人敬仰的国公,但此刻他只是一个担忧自家儿孙的普通祖父罢了。
南荣婳沉默片刻,未再推拒。
但她还有另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沈老国公求证。
“老国公,不知您是否知道十二年前因国师一句话,朝廷铁骑南下消灭外敌之事?”
一提到国师,沈老国公义愤填膺起来。
“呸!什么国师,不过仗着有点点小本事坑蒙拐骗,将那皇帝小儿骗的团团转!”
“身为国师,不仅不为百姓考虑,还挥金如土、奢靡无度,还怂恿皇帝修炼什么长生之道!”
“那皇帝小儿一点辨别之力都没有,骗子说什么竟然就信什么,比起他老子简直大大不如!”
……
沈老国公的嘴如开了闸,痛骂国师和皇帝每句都不带重样的。
一直到骂痛快了,沈老国公才想起南荣婳方才问他的事。
“至于十二年前…”沈老国公眯了眯眼,认真回想起来,“十二年前,孙儿只有十岁…那年…”
“哦!我想起来了!”
沈老国公正了正神色,说道:
“那事我一直觉得有蹊跷,明明异邦敌军在西边侵扰,我朝大军已然将其剿灭殆尽。”
“但一个月之后,国师突然提起仍有外敌余孽躲在南方密林之中,不剿恐有祸患。”
“皇帝小儿深信不疑,当即便命令铁骑将军纪怀宇率领精锐前去杀敌。”
“听闻大军出城前,国师着重吩咐道,无论见到何种情形,必定一个不留,杀无赦!”
南荣婳似乎听得愣了神,片刻后才喃喃道:
“一个不留…杀…无赦…”
沈老国公见南荣婳的神情有异,不安地问道:
“女娃娃,此事与你有关?”
南荣婳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此刻忽觉一股倦意袭来,祠堂的高大立柱前,她竟靠着立柱滑坐了下去。
灯笼也轻轻坠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南荣婳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沈老国公挠了挠头,见面前的女娃娃竟是从未见过的情绪低落,他担忧得皱紧了眉头。
半晌后,南荣婳抬眸望向沈老国公,一字一句说道:
“老国公,你要见沈临鹤,我应下了,除此之外,沈临鹤此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
沈老国公听闻,喜上心头。
他知这女娃娃本事极强,若自家孙儿能得她帮助,且不说成不成大事,单就性命,该是保住了!
沈老国公眼眶通红,感激道:“女娃娃,老头子别无所求了!这一身功德你尽管拿去!”
南荣婳摇了摇头,说道:
“您这一身功德,我暂时用不到,但是有件事只有您能做得到。”
“女娃娃请讲,但凡老头子能做的,必定全力以赴!”
-
祠堂外,沈夫人来回踱步,神色担忧。
看向靠在石柱上一脸悠闲的沈临鹤,沈母快走两步,一巴掌就拍到了沈临鹤头上。
沈临鹤抚着脑袋一脸不解,“不是,娘您打我干什么?!”
“你瞅你这事不关己的样,人家娇滴滴的姑娘,一个人在里头作法,万一有啥妖魔鬼怪的,可怎生是好?”
“我听说啊,鬼怪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南荣姑娘又年轻又漂亮,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临鹤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想起在邓籍那里看到的场景。
啧!
“娘你就放心吧,只有她吃鬼,没有鬼吃她的道理!”
“这…”沈夫人看沈临鹤如此肯定,只好再耐心等一等。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沈临鹤也有些耐不住了。
莫非是个比琼娘还要厉害的厉鬼?
沈临鹤凑近了祠堂的大门,想要听听里头的动静。
刚俯身过去,祠堂的大门缓缓从内打开。
南荣婳一双眼睛深沉似海,正对上沈临鹤的目光。
沈临鹤愣了一下,赶紧站直了问道:
“如何?你…无事吧?”
南荣婳轻轻摇了摇头。
沈夫人也赶紧凑了过来,先是仔细打量了南荣婳,见她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再次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然后才问道:“南荣姑娘,究竟怎么回事啊?”
南荣婳看向沈临鹤,问道:
“昨日是不是你曾祖母的忌日?”
沈临鹤一愣,反而是沈夫人连连点头。
“对对,哎真神了!南荣姑娘是怎么知道的?祠堂里的怪事跟老太太忌日有关系?”
南荣婳称是,正要说什么,这时一名小厮跑来禀报道:
“夫人,老爷下值回府了,听说此处之事,正往这来呢!”
“好好,知道了!”沈母不耐烦说道,然后目露期待地看向南荣婳。
然而南荣婳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说道:
“沈国公回来的正好,等他来了再说吧。”
“啊?哦哦…”沈夫人此刻好奇的很,看样子这年轻姑娘真有些本事。
她转头对小厮说道:“赶紧让老爷快跑两步!”
小厮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个身穿深蓝色官袍长身玉立的男人朝此处快步而来,头上的官帽随着他的跑动颤颤巍巍。
沈夫人还嫌他慢,催促道:“快点,快点!”
“哎,来…来了!”
此人便是沈临鹤父亲,如今任翰林院学士的沈士则。
“夫…夫人,我听…听说祠堂出事了?”沈士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夫人三言两语给他解释完,然后忙不迭问南荣婳: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南荣婳点了点头,随后抬步迈进了祠堂。
几人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也进了祠堂。
此时天色已暗,下人将祠堂中的烛火全都点亮。
木架子上的牌位一个个竖立着,如同已故的亲人与他们相对而立。
如此情景,每个人的脸上表情肃穆,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沈夫人也垂手静立,不发一语。
南荣婳站在最前方,先是对着已故之人的牌位深深一拜,然后回身对沈家人说道:
“打翻牌位的…是沈少卿的祖父沈老国公。”
“什么?!”沈士则与沈夫人齐齐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