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府衙内乱成了一锅粥。
从河边仓惶逃回的士兵们还在瑟瑟发抖着,却发现他们的君王已经消失了踪迹。
府衙内的官员和士兵连夜倾巢出动,在都城内搜寻,然而眼看天已经蒙蒙亮了却还未发现耶律祁的踪迹。
沈临鹤的人趁乱入了都城,在城中各处隐蔽起来。
桑庄自知犯了错,为了将功赎罪,自告奋勇去帮沈临鹤安排部署了。
清晨的河边,没有一个行人。
昨夜此处发生的可怖事情已经不胫而走,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南荣婳驻足河边已经三个时辰,她的眸子低垂不知在想什么,或者…
不知在等什么。
“哈哈哈哈!”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终于肯召唤我了!”
那声音时远时近、时男时女,最后一团黑纱模样的东西停在了南荣婳身前一步远的地方。
它得意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有一天肯定会主动找我的,所以才在你额头的半开莲花之中留了一点点我的小印记,这样,你想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便能感应得到!哈哈哈哈!”
南荣婳这才将视线从河面上移开,落到黑纱上。
那黑纱状的东西又往南荣婳的跟前凑近了一些,期盼道:
“你是不是想通了,要跟我合体?”
南荣婳静静地看它一会儿,说道:
“不是。”
那黑纱明显一愣,然后忽地暴怒起来。
它的身形一瞬间变得巨大,好似一个张开的巨网,在上空铺展开,嘴里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与我合体!明明与我合体之后,这世上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就连那个自称神主的溥翁和所有圣主加起来都远远不及我们!
你为什么如此固执!我们重回以前的辉煌不好吗?!”
南荣婳手执灯笼静静站着,不发一语。
那黑纱见南荣婳没有一点回应,它使劲压下狂躁,缓缓降下。
这次黑色的薄纱落到了南荣婳身侧,当它触碰到地面上,竟从下至上化作了人的轮廓。
只不过仍旧是黑纱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诡异。
最后,一条长及脚踝的黑色斗篷覆于它的身上,斗篷的帽子深深压下。
若有人此时从身后经过,定会以为这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这次是南荣婳先开了口:
“我需要借你的红莲业火之力来用,只需一点便可。”
那黑纱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它前仰后合地喋喋笑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凭什么得不到我想要的,反而要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你若需要红莲业火,那怎么不与我合体啊?
你我若合体,别说这河中的小小蛊虫,就连整个阳间,整个地府,都能烧成灰烬!”
南荣婳缓缓侧身,面朝比她高了一头的黑纱。
注视着兜帽下浓重的黑色,南荣婳神情平静开口道:
“距离今年的鬼节,只有不到半年了。”
-
沈临鹤匆忙赶到河边时,天已完全亮了。
初升的太阳露出了半张脸,将大地覆上了一层暖暖的金黄色光芒。
与他离开时一样,素衣女子仍然手执着灯笼立于河边,就像这几个时辰一直未曾挪过地方。
他快跑几步到了南荣婳身边,歉声道: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实则他心中惦念着南荣婳,原本此时还该忙碌着的,可心中总放心不下,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又赶快回来了。
南荣婳转头看他,轻笑一声,“无妨。”
沈临鹤只看了南荣婳一眼便蹙起了眉,他紧紧盯着南荣婳眉间的半开红莲,脸色沉了下来。
“这红莲比先前要开得盛一些,你…用过红莲业火之力?”
南荣婳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额头,笑容有些无奈道: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沈临鹤见她承认,心中一凉,急忙问道:
“那红莲业火之力是从何处得来的?你是不是见了那个想与你合体的神秘人?
它不可能平白无故便给你业火之力,你是不是答应它什么了?”
南荣婳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沈临鹤,然后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微笑着说道:
“放心,只有我耍弄它的份,怎么可能让它欺到我头上。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借由它手将蛊虫全部杀死了。”
沈临鹤神色缓和下来,将南荣婳冰凉的手握在掌中。
他轻叹一口气,微微颔首道:
“我知你聪慧,方才是我太过紧张了。”
顿了顿,沈临鹤的双眸渐渐明亮起来,他眉目含笑说道:
“我给家中去了信,待我们回到京城,便准备成婚吧?”
南荣婳一愣,喃喃道:
“这么快?”
沈临鹤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他轻哼一声道:
“先前也不知谁说要嫁我,原来不怎么真心啊!”
南荣婳见沈临鹤这副模样颇像一只逆了毛的小狗,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轻声哄道:
“说要嫁你自然是真心的,只是…我还没有回族地安葬族人的尸骨。”
沈临鹤本就不是真的伤心,听见南荣婳亲口说出‘真心’二字,心里高兴得冒起了泡泡。
脸上的笑容压不住,他一把将南荣婳揽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沈临鹤笑得桃花眸子都弯了起来。
他柔声道:
“我都想好了,待此间事了,我陪你先回一趟族地,好好将族人安葬,也告知他们我们要成婚的喜讯。”
南荣婳安安静静靠在沈临鹤肩头,她低垂着眸子,掩去了眉眼中的神色,轻声说了句:
“好。”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一道女子愤怒的声音传来。
南荣婳与沈临鹤转回身去看,见桑庄一副气愤的模样。
桑庄见他俩还交握在一起的手,恨恨道:
“老娘忙得脚不沾地,你们竟然在这卿卿我我,谈情说爱!
简直…简直…简直不把辛劳的穷苦百姓放在眼里!”
沈临鹤此刻心情颇好,面对桑庄也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笑道:
“那请问这位穷苦百姓,你可有见到失踪的兹丘国君王耶律祁?”
桑庄一下就哑了火,只敢嘟嘟囔囔道:
“怎么还揪着一个错就不放了呢,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啊,再者说,我不是帮你的忙了嘛,也算将功抵过吧…”
桑庄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她清楚得很,这点忙可决计抵不上疏忽大意放走了耶律祁的错。
南荣婳的目光自桑庄出现便一直凝在她身上,此刻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你也能感觉到水中没了蛊虫吧?为何不问问哪里来的红莲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