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散烟味，走了没几步，郑黔将口袋里一沓微卷着角的小额纸币掏出来，拍拍唐黎额头笑他。“赚的钱放哪儿？还夹在书里吗。”
这点钱赚的是真不容易，真的不比开个店慢慢卖强。
烈日当头，当时郑黔吆喝的舌头都麻了也没卖出去几个。最后你推我搡的抱团来了几个女孩儿，看见摊主是个眼生的外地人，长的精神，普通话讲的又流利，就借着买篮子的借口驻足在摊位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同时拿稀奇的眼神一个劲瞟来瞟去，跟看观赏猴似的。
走的时候应该良心发现觉得耽误了郑黔做买卖的时间，就一人买下个篮子提着逛街去了。
“…放抽屉里也行。”唐黎没料到对方会做这么个动作，他后缩脖子，下意识眨了眨眼，之后弯腰把板凳放在了台阶下面。
“放兜里都比放抽屉里强，抽屉没锁，等丢了你就知道哭鼻子了。”
唐黎粲然一笑，转言干脆道：“那你替我保管吧，郑哥。”
从他来那天起到今天自己占了太多便宜…做饭用的米面油盐，糖，包括今天早上吃的猪蹄自己都没出一分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迟早要换个方式还回去的。
郑黔没想到唐黎的防范意识可以低成这样。他看着手里的这几张纸币挑眉浅笑。“你就这么放心把钱交给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外人？不怕我卷钱跑路啊。”
唐黎不辩，情绪却突然低落下来。他垂头抠着手指，跟在郑黔后面上台阶进了屋。
他都改口叫哥了，怎么还称呼自己是外人呢。
“没多少钱，估计连你回家的路费都不够……郑哥，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啊。”
不管多久，都希望那天可以来的慢一点。来的慢一点他们相处的就能久一点，相处的久了郑哥就不会很快把他忘记了。
“还没想好，看情况吧。你是打算换个租客吗，问这个问题。”郑黔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将钱放进去。
“……就是想问问。”唐黎面不改色，只在心里闷闷不乐。
舍不得让他走直说不就行了。郑黔心知肚明，却没再提。视线停在某处，在看见桌面本子上多出的痕迹时转头看唐黎：“你上午练了会儿字吗？”
“嗯，写的不太好。”
“挺好的，就是老拿着这俩字翻来覆去的写……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整页都是我的名字。”郑黔把本子拿起来，深笑。
这才是最有收藏价值的藏品。
唐黎嗓子一噎，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郑哥，你别开玩笑了，两个男人之间…谈什么看不看的上啊。”
呦，还是个小封建。“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唐黎头摇成拨浪鼓，“村里的姑娘大多从小就被定了娃娃亲，已经找定了婆家，我不能喜欢。”
郑黔淡淡的声音紧随其后：“如果没婆家你就喜欢喽？”
“那也不喜欢。她们总是在背后说我是傻子。”唐黎抿嘴。
“你哪里傻了，她们胡说的。”郑黔瞳孔晦涩，摸摸他的脑袋，手滑下来又拍拍他的肩。“长的出挑，学东西快，做事还麻利。”
唐黎鼓起勇气，抬眸道：“郑哥，你教我识字吧。简单一点的就好，这样就算以后你走了，我也能写信联系你。”
写信联系他就不必了，他又不会走，后半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是这个识字……
“你想去上学吗？”郑黔背手微躬着身站在窗前，平视唐黎。他半边身子被金色暖阳照着，镀上了引人注目的光。
现在互联网发展迅速，电子科技技术日新月异。用不了多久智能手机便会普及全国，到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购物支付等各种方式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阿黎连最基本的字都不认识，那么他很可能会被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远远甩在身后。确实应该让他识文断字跟上时代的步伐，这样以后也不至于在新潮流面前感到茫然无措。
唐黎抬起眉头，张口无声，酝酿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郑哥，你不能教我吗……？”
“……”他上个世界好歹是家教，教书也能称上是专业对口。阿黎不去学校点名让他教，说明依赖他信任他，这是莫大的好事啊。
郑黔屈指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我可以教你。不过能不能搞到课本是个问题。”
唐黎眼底乍亮，雀跃到耳尖翘起。“能的能的，东胡同刘婶的孙子今年刚好小学毕业。书应该没有卖，我兴许能借到！”
“道儿怎么走告诉我，我去借。你就不要去外面了，踢一脚土回来伤口就该感染了。”郑黔启步，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今天给伤口消毒了吗？”
“郑哥，带点东西去，不能白借。”
“我知道。”直接买下来就成了，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到底消没消毒？”
“……还没。”
“我来帮你吧，怕你清洁不到位。”郑黔找出消毒用品，拿酒精将棉签浸湿后蹲到唐黎腿边。
脱掉拖鞋，手指握住脚跟不让他乱动。唐黎憋着口气，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交握搭在膝盖上。他扭扭捏捏的，不习惯让别人伺候。
“忍着点啊，肯定会疼的。”
“……嗯。”唐黎憋气憋的更厉害了。
郑黔尽量将动作放轻，棉签刚接触伤口唐黎的脚趾就蜷缩起来。“马上就好，男子汉应该坚强一点。”
伤口还没有结痂，好在没有流脓感染。但用棉签擦一擦还是能看见血色的。
郑黔跟对待娇弱小孩儿似的，边消毒边轻轻吹气。唐黎这脚但凡颤一下他都心疼的不行，动作要多轻柔有多轻柔，绷着颗心处理完后赶紧塞了颗糖过去哄。
“郑哥，一点都不疼。你不用像对小娃娃一样对我，我皮糙，下次用点劲也没事。”唐黎含着糖，红着脸小声道。
郑黔把垃圾扔掉，消毒用品收起来，顺便无情拆穿他：“不知道昨天是谁因为忍不了疼悄悄对着自己的脚吹气。”
“郑哥……”唐黎差点被糖卡住喉咙，他咳了两声。
“好好好，不说了。”十九岁正是要面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