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圣旨传出,朝堂再次泛起波澜。
皇帝对北地这些世家的处理已经很柔和了,除了李彻在城头斩杀的那几百主谋外,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杀,最多就是流放。
至于那些不在北地的支脉旁系,由于完全和此次叛乱无关,自然是无罪。
而且,庆帝竟破天荒地处罚了燕王。
要知道诸位皇子封王后,哪怕像是秦王这样犯过天怒人怨的罪责,庆帝最多也就是下旨斥责一番。
但,世家仍是不满。
在他们看来,仅是削了李霖的亲王爵算不得什么严重的处罚,更何况他虽降为郡王,仍掌握着燕国的军政大权。
那位罪魁祸首奉王李彻,更是毫无处罚,只有责令他立刻出关,不得再参与燕国之事。
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世家不满,官吏们自然不会消停,仍是不停地上奏,皇帝也仍是不回应。
直到冬夜的梆子敲碎三更,郓城伯府突然传出丧钟。
玄甲军统帅段韶仰倒在白虎皮榻上,半盏毒酒凝在唇边,恰似一弯残月。
未留遗言一句,未留遗书一封,家中只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幼子。
消息传入宫中,帝哀恸不已,下旨改封段韶忠义伯,世袭罔替。
消息传出,京中的世家官吏瞬间消停了。
他们知道,皇帝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这天下不是庆帝的一言堂,但朝堂却是庆帝的一言堂。
段韶之死既是庆帝的让步,又是庆帝的警告。
为了大庆之安定,连跟随多年的心腹武将都能舍弃,你们这群世家官吏算什么?
见好就收吧,莫要逼得朕清洗朝堂!
四大世家覆灭引起的动荡,被庆帝以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有些柔和的雷霆手段解决。
未大肆株连杀人,也未大发雷霆怒斥任何人,甚至从未正面表态。
但群臣仍是觉得不寒而栗,只觉得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手段,当真深不可测......
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守夜人自然不会放过。
当天晚上,在一处守夜人的秘密据点中,便有几只白鸽掠起,向北方飞去。
。。。。。。
燕地,东平城外的一处荒山上,有白鸽落下。
一名老者快步上前,从地上抓起白鸽。
连风吹草动都会惊得飞起的白鸽,在此人手中竟是分外乖巧,不躲不避。
这老者是一名驯鸽人,是李彻从天牢中请来的奇人异士中的一员。
中国有着数千年养鸽历史,早在商朝时期就出现了鸽子的相关考古物品,而那时的人只把鸽子当成美味佳肴享用。
直到唐朝,鸽子这种鸟类才被驯服成为‘信鸟’,飞鸽传书也从此时始。
信鸽的选育非常重要,能否成为信鸽又和个体的性格、基因、身体素质紧密相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鸽子的训练。
驯服鸽子成为信鸽的手段,往往都会作为家传之秘传承下去,驯鸽人这一职业也由此而生。
据说大唐名相张九龄家里就是个养鸽专业户,张九龄就有训练信鸽的能力,常靠鸽子与家中长辈通信。
这位老者同样如此,他不仅仅会驯鸽,而且在帝都的驯鸽人之中,手艺数一数二。
也正是因为此等手段让他造了横祸,一名勋贵极其喜欢斗鸽。
老者驯养的鸽子各个身体强壮,不仅是优秀的信鸽,还是一等的斗鸽。
那勋贵起了贪心,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老者打入天牢,又霸占了他的鸽子。
李彻看到他的卷宗后,立刻想到可以将信鸽用于传递信息,简直就是古代版的email。
于是果断将老者救出,并带着他去了那勋贵家,要回了所有鸽子,并且狠狠地教训了那勋贵一顿。
老者嗜鸽如命,自然感激涕零投效于李彻。
可惜的是,信鸽这东西局限性太大,它们的送信能力本质上源于归家的本能。
驯鸽人需要建立‘鸽巢’,而信鸽也只能往返于固定的鸽巢之间,不可能将信送到陌生的地点。
不过对李彻来说也勉强够用了,首先在帝都的守夜人处建立第一个‘鸽巢’,如今又在燕地建立第二个,未来他还会将鸽巢建在奉国各城。
老者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小纸条,不敢多看一眼,忙不迭地往山后跑去。
后山之中,一座孤坟矗立。
墓碑上没有多余的文字,只刻着佟老的名字、籍贯。
长相英武的藩王拿着酒壶坐在坟前,双眼无神。
而另一位长相俊美的藩王站在他的不远处,眉头紧锁,似乎对此情此景很不满。
“殿下,殿下!”听到驯鸽人的声音,李霖仍盯着墓碑,李彻却是回头看去。
“是洛公啊。”李彻脸上的不满之色退去,柔声道,“您老慢些跑,可莫要摔了。”
洛姓老者一生驯鸽,人品和名声极好,在圈内倒是混了个‘洛公’的尊称。
李彻索性也这么叫他,此‘公’不代表地位尊贵,只是对他能力和德行的认可。
“殿下,京城有飞奴捎来了书信。”
飞奴是对鸽子的一种爱称。
李彻闻言也是心头一喜,这批信鸽是刚到燕地就放飞回去的,没想到竟然已经可以记住路并飞一个来回了。
可见洛公的驯鸽水平确实很高,以信鸽建立传递信息网络的计划可行性也很大。
可惜信鸽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飞行地点固定不说,还容易在半路迷路或是被人射下来,尤其是在人均神弓手的关外。
只能传递一些普通的消息,绝密消息和军情却是万万不可用鸽子传递。
李彻接过洛公手中的小纸条,展开在眼前。
快速浏览一边后,他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洛公辛苦。”
洛公也不多问,只是拱手一礼后,转身去照顾那只长途跋涉而来的鸽子了。
李彻将纸条在手中握紧,快步来到李霖身后。
“京中传来消息,你被父皇削了爵位,降为郡王,圣旨过几日就要到了。”
听闻此言,李霖无动于衷,只是一味地往嘴里灌酒。
李彻怒其不争,心中无名火起,上前一脚将他踢了个踉跄:
“四哥,该清醒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