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秋离便开始给上官文翰治疗。
房间内。
上官文翰已经除去外衣,袒胸露背,下身只穿了一件亵裤,盘膝坐在蒲团上,后背腰腹的位置,一团黑色的气若隐若现,那便是丹毒。
“涂神医,那我开始了。”秋离向涂秀拱手施礼。
“嗯。”
涂秀坐在桌子旁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微微点头,“芷儿,你在一旁学习,莫要妨碍秋离治疗。”
“是。”上官芷拱手施礼,走到上官文翰一旁,静静观察。
门外,王妃裴氏焦急地等在门外,紧张得拳头攥得都没有血色了,长衫王脸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茶杯,缓解内心的焦躁。
“王爷,翰儿不会有事吧?”王妃裴氏有些焦虑地问道。
“放心吧。”长衫王心里也紧张,但强装镇定,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握住王妃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秋神医的医术没问题,而且还有涂神医在里面,你就放心吧。”
“嗯。”
房间内,秋离一切准备妥当。
“世子,我一会先用银针封住你几处穴位,以防你一会运功的时候,毒气沁入心脉。”秋离手捏银针,提醒上官文翰。
“嗯。”上官文翰点点头,身躯一下子挺直。
“呃…”上官芷本想提醒自己哥哥一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意识到现在自己说话可能会影响秋离的治疗,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秋离的治疗方案其实很简单就是用以银针封穴的方法,封住上官文翰体内的丹毒,然后上官文翰再通过修炼毒功法《毒龙手》一点点将体内的丹毒炼化,但如此简单的治疗方法,其中却蕴含着无尽的凶险,稍有不慎,丹毒爆发,沁入心脉,便会身死道消了。
丹毒不同于一般的毒,一般的毒都是侵蚀人的血脉或者骨肉,但丹毒侵蚀的是人体内的真气,而且还能以真气为食,不断壮大,让中毒者苦不堪言,若要彻底摆脱丹毒,中毒者只能散尽全身真气,但修行不易,又有哪个修行者甘心散尽一身修为呢,所以丹毒一直是修行者的克星。
药老头经常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往往危难之中都蕴含着一丝生机,此乃天道,所以秋离才会另辟蹊径,想出了通过修炼毒功来炼化丹毒的方法。
“世子,我现在用银针封住你体内的丹毒,然后你再运转我给你的毒龙手,待你真气运转流畅,我便放出一缕丹毒,你一定要控制住它,并慢慢将其炼化。在整个过程中,遇到任何突发状况,都守住本心,切勿慌乱,一切有我。”秋离认真提醒。
“嗯。”上官文翰点点头,秋离最后那句“一切有我”让上官文翰很安心,也对接下来的治疗充满期待。
“好,我们开始吧。”
秋离将银针过火消毒,然后刺入精准地刺入上官文翰的几处大穴,把上官文翰体内的丹毒封住。
“世子,开始吧。”
“嗯。”上官文翰点点头,然后双臂在空中画弧,开始修炼毒龙手。
体内真气随之在奇经八脉流转,引得周身气流涌动,仿佛房间内的空气都被他所牵引。
被银针封住的丹毒感受到真气的流动,就像饥饿的野兽闻到了血腥一般变得狂暴,疯狂冲撞,想要挣脱银针的束缚,封住穴位的银针在它的冲击下剧烈震动。
秋离敛气凝神,全神贯注注视着上官文翰后背的情况,随时准备出手解决一切突发状况。
秋离见上官文翰面色平静,气息顺畅,知道时机已到,于是便拔出他后背上的一枚银针,放出一缕丹毒,然后再快速封上,“世子,开始炼化丹毒。”
上官文瀚微微点头,体内被秋离放出的那缕丹毒仿佛脱笼的野兽,开始肆意侵蚀他的真气,他暗吼一声“来得好”,运转毒龙手功法,控住那缕丹毒,并开始将其慢慢炼化。
丹毒比想象中难缠,就像一匹顽劣的烈马,在上官文翰的真气里横冲直撞,左突右奔,极难控制,就算有毒龙手功法的加持,上官文翰也是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与之纠缠,才将其彻底控制,又花了一个时辰将其炼化。
上官文翰炼化丹毒之后,他真气的颜色都发生了变化,原本纯白的真气,掺杂了一丝黑色,也预示着他成功将那缕丹毒炼化,他也成了一名毒修。
“呼!”
上官文翰长出一口浊气,全身雾气蒸腾,整个人仿佛刚洗过澡一般,大汗淋漓,脸上尽显疲惫。
上官文翰炼化这一缕丹毒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秋离时刻盯着上官文翰身上的银针,少有松动,他都已第一时间将其稳固,防止被封住的丹毒冲出来。
今日上官文翰炼化的丹毒不过是他体内的千分之一,虽然很少,但至少成功了,只要日后按照今日的方法继续炼化,总有一日能够将体内的丹毒全部炼化。
“不错,今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呀!”一直在一旁观察的涂秀赞叹道。
“嗯,今日的成功至少证明我们的治疗方案没有错。”秋离虽然很累,但心里很高兴。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明日再继续。”涂秀拿起茶壶倒水,但茶壶一空,倒了一个寂寞。
“嗯,好。”秋离也正有此意,今天本就主要是尝试,而且他与上官文瀚都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与总结经验,为以后的治疗做准备。
上官文翰激动得湿了眼眶,他都已经生了散尽全身真气来保命的心思,是秋离的到来给了他希望,今日更是迈出了成功的一步,他感激地看向秋离,一脸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嗯。”秋离微笑点头,他从上官文翰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成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秋离每日都会帮上官文翰炼化他体内的一点丹毒,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上官文翰体内的丹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他的真气的颜色也逐渐变得如天上的乌云一般。
一个月后,上官文翰的丹毒已经被炼化了十之一二,以目前的速度,要彻底炼化他体内的丹毒,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很舒服。
秋离、上官芷与上官文翰坐在一起饮茶聊天。
“秋离,京都那边传来消息,丹宗少宗主魏鸿轩被丹宗宗主责罚了,他应该没工夫再找你麻烦了。”上官文翰与秋离熟悉之后,也成了朋友,所以为了不生分,两人便像朋友一样称呼对方姓名。
魏鸿轩上次在茶肆袭击秋离的事情被北宫启泽知道后,直接将此事在北齐境内大肆宣扬,让丹宗本就狼藉的声名更加不堪,丹宗宗主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炼丹,出关之后,了解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气得大发雷霆,把魏鸿轩召回来,臭骂了一顿,将其关了禁闭,并派自己的心腹去查蓟城王佩瑶在蓟城炼制尸毒丹的事。
丹宗宗主魏淑瑶简直气炸了,她只不过闭关炼了个丹,不过月余的时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仅不帮忙灭火,还火上浇油,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我其实不怕那个什么少主,他虽然修为很高,但却是个没脑子的。”秋离轻笑一声,品了一口杯中茶,这可是滇城的大叶茶,入口香醇,唇齿留香。
“但秋离你也不能不防,我听逸尘哥哥说,魏鸿轩此人恃才傲物,心胸狭窄,是个睚眦必报的。”上官芷虽不认识魏鸿轩,但也听说过很多他的恶行与荒唐事,又因为秋离的原因,对他甚是厌恶。
“妹妹说得对,你不可以掉以轻心,魏鸿轩虽然没脑子,但他毕竟是丹宗的少主,能够调动的力量可不容小觑,就像上次晋阳城丹堂堂主屠岳霆派人对你们的那次伏击。”上官文翰语重心长地提醒。
“嗯,我会的,谢谢。”
秋离举杯向他们的关心表示感谢,三人碰杯,杯中茶饮尽,相视而笑。
“不过丹宗接连经历了蓟城瘟疫,以及刺杀郡主两起事件之后,名声一落千丈,听说皇帝因为这两件事,训斥了丹宗的宗主,让他们最近安分一些,所以丹宗现在处境艰难,不敢再搞出什么乱子了,他们应该顾不上你了。”上官文翰说道。
“丹宗有这样的下场,其实根源是因为他们平常太过跋扈,百姓对他们积怨已久,平常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算是给百姓发泄的一个机会,所以丹宗的口碑才会塌得如此迅速与厉害。”秋离笑了笑,对丹宗如今的局面一点也不意外。
“说得太对了。”上官文翰深表同意。
“对了,我过两日准备离开了。”秋离说道。
“呃,怎么这么突然。”上官芷有些愕然,她知道秋离是要离开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我在晋阳城逗留快两个月了,文翰兄体内的丹毒虽尚未完全炼化,但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里有涂神医坐镇,我也可以安心离开。”
上官文翰给秋离倒了一杯茶,亲手端给他,拍着胸脯说道,“感谢地活就不说了,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尽管找我。”
“谢谢文翰兄。”秋离与上官文翰开心碰杯。
“秋离,今年书院的招生考试,你会去吗?”上官芷问道。
“书院?”秋离一脸疑惑,“我没想过。”
“听说书院来了一位新的院长,医术冠绝天下,我师父曾有幸被她指点过医术,所以这次我师父希望我去拜其为师学习医术,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去,今年中秋之后,九月初一便是书院四年一次的招生考试。”
“嗯,我会考虑,但我不保证会去。”秋离想了想说道。
秋离之所以急着离开晋阳城,还有一个不能向外人道哉的原因,那就是他的识海这两天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他需要找个无人的安静之地,仔细查探一下。
二月二,龙抬头。
秋离告别上官芷、上官文翰、涂秀以及长衫王夫妇,踏上了他的游历之旅。
原本长衫王给秋离准备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装满了各种物资,甚至还派一支龙骧军随行护送,一直将秋离送出并州境内,但被秋离坚决拒绝了。
带着一支军队游历江湖,就算是世家子弟也没有这般浮夸,秋离知道这是长衫王担心丹宗找自己麻烦,通过这支军队来向丹宗表明自己的态度,但秋离是游历江湖,可不是巡视地方,而且他也不习惯被一群陌生人跟着。
为了不引起晋阳城丹堂的注意,秋离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由王府的车夫悄悄带离了晋阳城。
秋离在晋阳城城东三十里野外的一处三岔路口下了马车,马车调转驶回晋阳城。
秋离站在三岔路口,看着马车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线里,才转身向西而去。
秋离没有赶往下一个城镇,而是直奔三十里之外的玉山。
玉山地处突厥与并州边境,玉山南北走向,绵延八十里,犹如一条巨龙卧在落日草原,玉山的最高峰云雾峰常年冰雪覆盖,云雾不散,当地百姓奉之为神山。
云雾峰上有一温泉,名曰忘忧,常年水流不辍,水汽缭绕,犹如仙境一般。传说此温泉具有神奇的力量,能洗净心灵的尘埃,让人忘却烦恼,秋离这次就是奔着忘忧泉来的,因为他前几日魂入识海的时候,在识海遇到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试着去理解,但以他现在的年纪与见识,根本无法理解与解释,正巧附近的玉山上有关于忘忧泉的传说,所以他便来碰碰运气,试试泡一下传说中的忘忧泉,能否化解自己心中的烦恼。
秋离的离开虽然已经很隐秘了,但丹宗的眼线还是很快察觉,并将消息传到丹堂,屠岳霆接到消息眼前一亮。
屠岳霆上次派人袭击芷郡主的车驾失败,虽然事后把自己撇得很干净,但长衫王早已盯上他了,虽然上书朝廷表彰了他帮助捉拿刺客,但派人密切监视丹堂,只要丹堂有任何违法行为,晋阳城的官兵都会第一时间光顾,让丹堂的弟子整日活得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们也只能忍着。
“派人把秋离的行踪找出来。”屠岳霆摩挲着手掌,嘴角扬起一抹阴笑。
“为何不直接派人杀了?”唐霖有些不解地问道。
“宗主有令,鉴于宗门目前尴尬的处境,所有丹堂都不能再生事端,所以我们不能再出手了。”
“那我们怎么跟少宗主交代呀。”唐霖有些焦急,毕竟这可是难得讨好少宗主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我们不方便出手,但是我们可以假手于人呀。”
“对呀!”唐霖如梦初醒, 高兴得直拍脑门。
“你亲自去青城一趟,让刘家三兄弟出手。”
“明白。”唐霖一拱手,领命而去。